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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祥子被屋外的鸡啼声给吵醒了,他起身到屋外洗了把脸,这才注意到窄小的房屋里没有其他的声响。

  “桔梗?”他试探地轻唤著。

  回应他的是一室的静默,他的心陡地狂跳了起来。

  冲进屋内里里外外翻找了一趟,都没有瞧见她的身影,被褥已折叠整齐,床上也已经没有余温。

  屋里屋外转了好几趟,确定真的没看见她的身影,祥子立刻飞快地跑去找王老爹。

  “老爹,你们……你们有没有看到桔梗?”他快急疯了。

  老夫妻被他的急迫给吓了一跳。“好像……好像一早看到那姑娘出去了。”

  她出去了?

  马匹也不见了,他颓然地靠著墙滑坐了下来。

  昨儿个在城里见到的告示更像块沉重的巨石般压迫著他,她是不是去投靠她的大舅了?不再餐风露宿、不再浪迹天涯,她走了,就要远远地离开他的生命。

  他双手掩面,饶是铁铮铮的汉子也不免痛不欲生。

  她的身体才刚好,需要好好的休养。她是小姐,是天,而他是奴才,是地,他在妄想些什么,癞虾蟆还妄想吃天鹅肉吗?

  凄凄惶惶的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看到桌上她为他备好的一碗清粥和几碟小菜,又发现她的衣物、行李都还在,他才强捺住仓皇不安的心。或许,她只是出去一下子,只是一下子而已,等会儿就会回来了。

  从早晨一直到晌午,他就呆坐在门前,翘首望著前方蜿蜓的黄土小路。她就是从这里离开的,会不会也从这里回来?

  晌午过后,日影又渐渐地西移了,天空渐渐染上了夕阳绚丽的色彩。

  他不吃、不喝、不动,只是呆呆地看著,感受著心里宛如被刨了一个大洞,空空荡荡地不著边际,汨汨地淌著血,他就像个踏进棺材一半的人,只剩下一口气悬著。

  季祥啊季祥,你在妄想什么?想她还会回来?想她不去过大小姐的生活,反而跟你这个粗人闯荡天涯?你以为那玉人儿似的千金小姐会……会纡尊降贵地跟了你?你别痴人说梦了!

  天边倦鸟归巢了,火红的夕阳渐渐沉入西山,天边只剩几抹余晖照著这空旷的大地,像卸了妆的妇人,只剩下黯淡的倦意。

  一阵达达的马蹄声从远方渐渐传来,这声音振奋了他,像一股清泉注入了干涸的枯塘,让他找到了一线希望。蹄声越来越近,马背上窈窕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从落日的方向朝他走来,发梢、背上、肩上仍有灿烂的金光妆点著。

  咚!咚!咚!他的心重新开始跳动了。

  当马儿走到他的眼前,那熟悉的人儿也映入眼帘,细长如柳的黛眉、一双晶光灿烂的水眸,玫瑰色泽的柔软唇瓣微微扬起,正对著他盈盈一笑。桔梗翻身下马后,从马鞍上的袋子里拿出东西来。

  “这几天下来,我们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所以,我去城镇里买了些牛肉和烧鸭,还给你打了两斤酒,你等会儿可别喝多了。”柔柔软软的嗓音在他跟前响起。

  他想动,他想笑,他想站起来,他想开口说话,但身体却僵硬得像石头,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他连动也动不了。

  “今早,我看你睡得沉,就没有吵你,自己去城里走了一天,买了不少的东西。你说的对,这里南方来的东西贵得吓人,要是咱们没丢了那车货,可以赚上一大笔呢!”

  “咱们”,她说的是“咱们”!

  她奇怪地看著祥子仍僵坐在屋前石阶上,渴望、焦灼、难以置信、激动等各种情绪交织在脸上,霎时间,他脸上的凄惶让她软了心。

  “怎么了?”她柔声问道。

  “你……你没走?”他终于艰难地吐出今天的第三句话,声音粗嘎沙哑。

  “我不是说了吗?我到城里去了一趟。”

  “你……你又回来了。”他兀自喃喃地道。

  桔梗眨了眨眼。“当然,我不该回来吗?”

  “不是……不是……哎,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他越急,舌头就越像打了结,又高兴又激动地难以成句。

  “傻瓜!”她的声音又柔了几分。“快帮我把东西搬进屋里吧!”

  他能笑了,能动了,看到她,他像重新活了过来,力气也回复了。祥子咧开笑脸,帮她卸下马背上的货物,桔梗采购了不少路上所需的食物和衣物,他们身上的东西在遇到那群土匪后,几乎全被洗劫一空,身上除了典当了她玉镯换来的五百两银子外,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你什么都没吃?”她诧异地问。只见一桌的清粥小菜,仍保持著她出门时的样子。

  他这才想起,一整天他就坐在门口,连动都没有动过。“我……忘了。”

  她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纤丽的身影忙著将食物重新热过、摆好。

  他的视线紧紧跟随著她。“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昨晚睡不著,今早天还没亮就出门了,本以为晌午就能回来,谁知我迷路了,该走南城门回来的,却走去了北城门,多绕了不少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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