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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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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也知道这个秘密是瞒不了一辈子的,到时大奶奶说不定无法忍受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甚至同房,才会……把大奶奶送到别庄来住……”这些话麻姑老早就想讲了。 韵娘觉得脑袋快炸了。 那个男人真是太自以为是了,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替她做了这些决定,就认定自己一定会顺从吗? “即便如此,大当家还是处处为大奶奶打点,像是每两三天就吃一次的苏州菜,就是他让叶大娘请村子里的一位苏州媳妇儿特地来别庄里煮的,无非是担心大奶奶吃不惯徽州菜,会失了胃口……”麻姑一股脑地说道。 “还命人做了好几件披风给大奶奶,就是担心原有的衣物不够保暖……大当家对大奶奶真的用心良苦,大奶奶一定要相信。” 这下她真的气到想要大叫。 那个男人为她安排一切生活起居,好过得安稳舒服,却不让自己知道,韵娘真正想要的却不是这些。 “我要睡一会儿……”她揉着太阳穴喃道。 麻姑帮她盖上被子,见韵娘闭紧眼皮,也不知还能为大当家说些什么好话,只好退出厢房。 韵娘再度醒来,已经是巳时了。 她没有起身,只是望着帐顶,想到围绕在相公身上的秘密,终于揭开一角,得以窥见藏匿在其中的黑暗面。 不堪、丑陋、肮脏……光是这几个字眼,就比烙在身上的印记还要来得严重,那是融在骨血中,永远洗刷不掉的。 也就难怪嫁进门那一天,前来闹洞房的邢家亲友的态度会如此诡异,既不尊重,又语带轻蔑,根本不把他当做一家人,韵娘实在无法想像邢阜康是在这种充满敌意的环境之下长大成人,又受过何种羞辱和讥讽,让他连孩子都不敢要了。 相公不是不想要,而是不能要。 可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有资格知道一切,不该一个字都不说,然后私自做好各种安排,根本没有顾虑她的感受。 想到这儿,韵娘不禁用力槌了下床榻,坐起身来,要是那个男人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她铁定也会狠狠赏他一记耳光。 韵娘愈想愈是生气,索性掀被下床,感受到空气中的寒沁,很快穿上大袄和百福裙,然后坐在镜奁前梳头。 “……一送郎,送到枕头边……二送郎,送到床头前……四送郎、送到房门边,左手摸门闩,右手按门闩,不晓得门闩往哪边……五送郎,送到楼梯头,左手搭栏杆,眼泪往下流……” 楼下又传来婶婆的〈十送郎〉,不只是唱得肝肠寸断,连听的人也不禁泪眼汪汪了。“船家啊!今天撑俺家郎哥去,何时撑俺家郎哥回……” 她穿上披风,下了楼,才发现外头飘起雪来了。 “婶婆!”韵娘走向坐在东厢房门口石阶上,穿着绀青色袄裙,头上戴着遮眉勒,满脸皱纹,看来很老很老的妇人身边。 “下雪了,快进屋里去。” 婶婆听见有人说话,偏头看着她,然后咧嘴笑开了,可以看到两排牙齿几乎掉了一半。“媳妇儿,你来带我回家是不是?” “我叫韵娘,不是婶婆的媳妇儿。”她试着解释。 “媳妇儿,咱们回家吧!”婶婆笑弯了眼。 看来真是年纪大了,连自己媳妇儿的长相都忘了。“我真的不是。” 她拉着韵娘的手。“我一直在等你来接我回家,好一家团圆。” 这句话让韵娘喉头一窒,不忍心毁了她的期待和希望。“婶婆……” “你叫错了,应该叫娘才对。”婶婆笑嘻嘻地纠正。 韵娘叹了口气,只好先顺着她的意思。“是,娘。” “咱们回家去吧!”她说。 “娘,这儿就是咱们的家了。”韵娘把她从地上牵起来,想到麻姑说婶婆的儿子媳妇都不要她了,除了待在这儿,应该也没有人愿意收留才对。 “咱们以后就住在这儿好不好?” “以后都要住在这儿吗?”婶婆看了看四周,神情有些不安。“好是好,不过阿旺呢?他知不知道咱们在这儿?” 她心想“阿旺”应该就是婶婆那个不孝的儿子。“他当然知道,等他从外地做生意回来,就会来看娘了。” 闻言,婶婆安心地直点着头。“那就好、那就好。” “外头冷,咱们到屋里去。”她扶着婶婆回到东厢房。 婶婆紧紧地拉着韵娘。“媳妇儿,你可不要再丢下我了。” “再也不会了。”韵娘安抚地说。 “好、好。”婶婆顿时笑得老眼都眯了。 周大娘这时端着一盘咸蒸糕,来到厢房门口,见到屋里的画面,有些惊奇,因为婶婆很少跟谁特别亲近,就算是她和叶大娘,也不太理睬。 “这是婶婆最爱吃的点心,刚蒸好,要趁热吃。” 婶婆赶紧拉着韵娘坐下。“媳妇儿,她的咸蒸糕做得好,不输我自己蒸的。” “媳妇儿?”周大娘满脸疑惑。 韵娘只好小声解释。“婶婆把我误认为是她的媳妇儿了。” “媳妇儿,你也来吃吃看。”婶婆把筷子塞进她手中。 “是。”韵娘只好挟一小块来吃。“真好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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