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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她摇头。

  阿澜冷笑,“你既然不明白,那我不防提醒你一下。大概四五年前,咱们姐妹三人途经中部乡下,在人住酒店的咖啡厅,有一个男人老瞧着你,那样子既难缠又难惹,一看就不是好人。不知道咱们三人分手后,他有没有阴魂不散地跟着你。说起来,他还真是个美男子,简直是见所未见,你那未婚夫虽然也挺不错,但比起他来恐怕要差上好些了……”

  她强自镇静,手心已有冷汗冒出,“没有……”

  “没有什么?是他没有再跟着你,还是你们之间没有什么?” 阿澜道,“你失踪三个月的理由骗骗师父和端木还行,我可不是傻子。你做过些什么事情,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了……有意思的是,你回东京后不久,居然让我看到他从你家庭院附近的林径离开……这种男人,女人只要见过一面就会印象深刻,我还不至于看错。他是去找你的吗?那身手高得简直匪夷所思,恐怕很有些来头,古古怪怪、神神秘秘,多半……”她看了那印度男子一眼,道,“和他一样,与咱们是敌非友。就这些,你已经够让我吃惊的了,没想到,更令我吃惊的还在后面。没多久,你休假游学,一去就是一年多,谁知道你在欧洲做什么,与谁在一起在在起……”

  阿澜的话语突然停顿,是因为她的突然出手,伸指戳中印度男子的昏睡穴。自己下面的话万万不能让这人得知。

  阿澜得意地看着她脸上紧张的神情,愈发得意起来,笑着继续道:“你不要告诉我,读书会读大肚子。

  她摇着头,“师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提醒过你,这种事情说得过于坦白未免无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说这里面,你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沉默地转过头,去看玻璃窗外霓虹染出的迷彩,无限黯然。

  “你不说话,意思是默认了?”阿澜笑了,悠然道,“真令人不敢相信,端木家未过门的儿媳妇、老英雄的小女儿,多么刚强美丽、人品端良……竟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情,不知师傅知道了会怎样对你刮目相看,最可怜的莫过于六公子了……”

  “不要再说了!” 她心煎如沸,转身朝外便走。

  “想走吗?我的话还没讲完呢、” 阿澜拦住她。

  她一记飞腿踢出,欲逼开阿澜。阿澜避开,还击,欲制住她。

  阿澜被她制住,抬眼瞥见桌上那匕首,灯光照着雪亮的刃,那是她要挟师妹去斩那印度男子手指的凶器,她的脸色瞬间苍白,颤声道。“你……被我揭穿秘密,想杀我灭口不成?”

  夏晓颐放开她,苦笑道:“你是我师姐,师出同门,我怎会对你这样!”

  阿澜疑虑地看着她,戒心未除。

  “阿澜师姐,我会离开社团,不再回来了。对你想要的位置、想做的事情再无障碍,请务必以三方声誉为重,保守秘密。”她道。

  阿澜心中大喜,不动声色地道:“你的意思是我要挟你了?”

  她淡淡地笑,“我没有这个意思,至于我的秘密……虽说当时是身不由己,但我确实是做了错事,没有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你自己也这样认为,那是最好。”阿澜道,“是你自己想走,不是我逼你。”

  夏晓颐低着头,缓缓道:“我答应过他,不会让任何人再强迫我了。”

  她走出门口,又回头,看着那印度男子,对阿澜道。“这人你可以让我带走吗?他在组织里职位不高,不会有多少你想要的资料。”

  三天后,她已经坐在南下的火车上,在车窗里飞掠而过的是乡间无垠的绿畴,温润的春雨打湿了玻璃。

  雨水浸湿的柏油路上,女儿甩开身后的养父母,飞快地兴高采烈地向她扑身而来。

  “妈妈!”

  她紧紧抱住幼小的女儿,这稚弱纯真的小小心灵与身体,是她的新生,是她生命里最珍贵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妈妈,这一次可以不走吗?”女儿依恋地亲她的颊。

  她闭上眼睛,哽咽地说:“是的,妈妈再也不离开了,永远都不了。”

  她在临近的镇上找到工作,定居下来。

  每个星期六,她骑上单车载着女儿,沿着乡间宽阔的柏油马路,去探望女儿的养父母与哥哥。南日本的春天湿润多风,清晨的单车劈开淡金的阳光逆风而行,她怀里的女儿像天使一样欢笑,车篮里沿路摘采的野花散发着草露的清香,身后碧绿的稻浪随风起伏,一直延伸到远方淡蓝色的天际。

  回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星期天的下午,她带着女儿绕远路去看海,那是一片荒脊的海岸,碧蓝的海水沉默而深邃。女儿总是欢呼着去拾海滩上遗下的贝壳,然后奔到废船那边,那里常常聚集着嬉戏的小孩子。

  她弯腰将女儿堆成一堆的贝壳捡进车篮,远远的海滩那一边,响着孩子们清脆的笑语声。

  她长久地站立着,她的眼睛被风吹得迷离,远方是无限的大空与夕阳。

  几千万公顷的海域那一边,他说过海水永远是翡绿色的,拉开窗,那晴朗的颜色会在一瞬间汹涌而至,注满她的心胸,她会觉得自己就像一尾自由的鱼,正徜徉于自由的江湖,无限广阔光明。

  他带给她福祸难测的爱情,关于自由的邀请。她呢?她是一个固执的女人,除了她的心,她什么也不能给他。

  他在做什么呢?在他寂寞的海岛上与寂寞的人生里。这个孤独决绝的男人,外表冷酷内心却有着比岩浆更灼热伤人的热情,比孩童更真挚的痴心。

  她令他伤透了心吧……

  “妈妈,海那边有什么?”女儿轻扯她的裙角问。

  她低头,眼里的伤怀还来不及藏尽。

  “爸爸在海的那边吗?”女儿又问。

  她吃了一惊,“我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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