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林雨行 > 快车开进慢车道 >  上一页    下一页


  “我们好像都变了,变得不像从前那么……那么……”他没想出合适的词,话卡在这里说不下去。

  对他的词穷,她不以为意,但没有帮他填上一个词,而是说:“我们都没有变,变的只是那种感觉,那份情怀和默契——这也许在你身上体现得更为强烈。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会有千百种理由,也许是爱她也许是想利用她也许是骗她好玩。而爱过她的男人忽然态度变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经不再爱她。你从来没有挽留过我,你只知道我走了你不习惯,你只会不容抗拒地把我又抓回你身边好让你重归旧习惯。而我要的不是习惯。”她说得很急迫,生怕他打断似的梗着脖子说完。

  秦日臻转过头时怔住了,看见她正在无声息地哭泣。

  7点30分,秦日臻回到家里,拿掉桌面,问了关于他们这段感情的最后一个问题,然后回答自己:“完结。”

  酒鬼

  事情就是这么巧,秦日臻忽然回到单身生活时,工作也突然清闲起来,于是晚上变得非常无聊,每晚开车东游西荡。有时开到半途中对掌握方向盘都没有兴趣,便停在某个路口听电台里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节目。

  那天他听到电台放披头四的老歌,Let it be,Let it be,虽然他对音乐十分不感冒,但对披头四是一支摇滚乐队这点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于是响起了一双麂皮靴子以及它拍打地毯的声音。他为何记得这样清楚?这是由一种怎样的感情引导的记忆?想不起来,那就Let it be,随它吧。

  秦日臻开车到一家酒吧,就是几个月前陪何印殷参加聚会的地方,他只知道那一家。秦日臻从不去酒吧买醉,偶尔应酬也只喝极少一点酒。

  这家酒吧五块钱可买一扎啤酒,宽大的原木桌上已经流水样摆满了扎啤。秦日臻掠了一下,很多人已经喝高了,嚎叫、唱歌、哭泣、拍桌子……有着各种各样的醉酒形态。秦日臻皱紧眉头,他憎恶喝醉后的丑态表演。

  很遗憾这个晚上没有演出节目。虽然酒吧里嘈杂不堪,舞台上却一片冷清,只有几盏灯将微弱的光打在上面,给人一种鬼魅似的氛围。

  一身清爽地站在酒吧里是不合适的。秦日臻转过身朝门口走去,突然“当”的一声使他不由得回过头来。

  一个人上楼梯时一脚踏空,手中的酒瓶摔得粉碎,人也瘫倒在楼梯上,似乎是摔清醒了些,她自己爬起来,移到楼梯一侧坐着。别人去洗手间,上上下下,她居然知道缩缩脚。她的膝盖蜷曲在胸前,双臂笔直地搁在上面,头深深地埋于其间。五颜六色的波浪发如瀑布般遮住了她的脸。秦日臻猜到了她是谁,那姿势熟悉得令他马上想起曾这样埋头在他方向盘上的人。

  秦日臻走过去扶她,一上手,果然又是千斤万两重。她像瘫痪在地上,一点儿也不配合,甚至还拖着他沉沉地往下坠。秦日臻坚持把她扯起来,像扯一团陷在不干胶里的烂泥。想起她吃软不吃硬,他轻拍她的脸,“喂,张小弟。”

  她挥开他的手,真的有些清醒似的努力张大眼睛,顺着栏杆往上爬,但又回转身一步步挨下来,走到平地里,转来转去,不知在找什么。秦日臻走到她身后,正要扶她随时好像会翻倒的身体,她突然向前一指,“咦,原来在那里。”她向大门走去。

  有人追上去,“酒钱?”

  她开始低头在衣服口袋里找,裙子皱折里找,最后终于从袜子里找出一张钞票塞在那人衣领里,转身继续走。

  “张小弟,你喝的不只十元钱的酒啊。”

  “多少?”秦日臻问。

  付了账他在她身后跟着,低声说:“我送你。”

  她微微一回头,然后又摇摇头,“我不跟人回家……这个不是……我做的业务。”低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要找女孩,别处才有,这里很少。”

  秦日臻听得心微微揪紧,醉成这样,还能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可是真保护得了吗?

  门口有许多计程车等待,张小弟走进一辆坐着,说:“开车。”声音太小,司机不知所云,回头问:“去哪儿?”

  秦日臻想起她并没有钱,便交给司机一百元,“麻烦送一下她,她喝醉了。”

  司机收了钱又问:“去哪儿?”

  秦日臻摇着头望向张小弟。

  张小弟还在嘟哝:“开车!快一点儿……走……”

  “你先随便开吧,她会告诉你地址的。”秦日臻这么对司机说,但自己也不确定等一百元的路程跑完的时候她会在哪儿。可是这样一个女孩,她总有自己的方式安全回家吧。

  第二天,秦日臻坐在酒吧里喝白开水的时候感到自己有点儿傻,而且毫无道理从8点到10点一直耐心地等着张小弟,没把她等来心里会有焦灼之感,很有些奇怪。

  不过到底把一个晚上混过去了,秦日臻心满意足地要回去享受睡眠,只是没想到会在中心广场发现张小弟,等了那么久,还不如拥有一次巧遇。

  不出所料,她又喝醉了,但比前一天晚上要清醒一些,只见她坐在长椅上和捡垃圾的老头聊天。秦日臻哭笑不得地开车过去。

  他试图哄她上车送她回去,可她认定了就要在广场上呆着。结果他反而下车取代捡垃圾老头和她胡拉乱扯。她叫他喂,他不由得怀疑她到现在是否知道他的名字。

  秦日臻取了一张名片给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张小弟接过来,像背书的小学生一般念道:“秦、日——”

  “臻。”他说,“那个字读‘针’。”

  “喔——”张小弟点点头,随手把它扔在椅子上。秦日臻无奈地叮嘱自己走的时候别忘了把名片拿走。

  张小弟扔掉名片扭过头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是不是学理科的?”

  谈论文理科,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秦日臻生疏地回答:“是的,我学物理。”

  张小弟就很得意地笑起来,“我就知道,理科的男生常常是很英俊的,他们很聪明,有周密的头脑,对待数字和公式会很细致,对待感情却有可能很粗疏。你说我没看错吧,你不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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