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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第五章

  楚王宴请安阳蔡侯的那一夜,未央宫内灯火通明,歌舞丝竹,笙歌入夜一派太平景象。各色珍馐吃食被送入未央宫,大殿里酒酣耳热。

  倏地,惊叫划破夜空,丝竹戛然而止。人们的鼓噪彷佛浪潮,由远而近,逐步逼了过来。

  玄离承诺过,会处理好一切,尽力帮助她。如今,已没有可以反悔的馀地,只能信任玄离。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轻微的毒药,会造成那么凄厉而可怕的惨叫声。彷佛那些人正在承受着撕心裂肺、稚心刺骨的剧痛。

  芙叶瑟缩在长庆殿的角落,用尽力气捣全双耳,想制止尖锐而持续的惨叫,不断的传入耳中。那些声音,让她心惊胆战,只是稍稍倾听,血液就要被冻得冰凉。

  不知何时,惨叫声由微弱而短促,四周渐渐静了下去。寂静里有着说不出的诡异,静得彷佛所有的人都已经死去,连半点人声也无。

  砰地一声巨响,芙叶骇然的发出喘息,瞪视着被撞开的门。汀兰站在门前,脸色苍白,慌乱的搜寻。

  “汀兰。”芙叶急忙迎了上去,见到熟悉的人,心情稍微平静。“未央宫里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些人怎么了?”她匆促的问道,心头的忧虑让她忘却该要佯装不知情。

  汀兰握住她的衣袖,口唇蠕动,说不出半句话。就连丰艳柔软的唇,此刻也呈现吓人的青白,素净的脸上没有半分颜色,如同即将入殓的死者。

  “汀兰?”芙叶困惑的唤道,尝试性的摇晃着汀兰。指下所接触的肌肤,冷如寒冰,不像是活人的血肉。

  手腕一阵凉意,诱得她低头望去,却看见被握住的衣袖,逐渐渗出了鲜红的血渍。血渍扩散,在素白的单衣上晕开,如一朵陡然绽放的红花。

  “汀兰——”叫唤声由疑惑,化为惊骇。

  随着那声惊呼,汀兰双膝一软,倒卧在血泊之中,背部有一道极长极深的伤口,由后颈处直直劈到了腰间,下刀狠绝,保可见骨,鲜血从伤处消了出来,将白色宫服染成了红衣。

  芙叶慌乱的将双手覆在伤口上,想压住泉涌的鲜血,血液却由指缝渗出,染红了双手,无情的流泄着。

  汀兰胸口起伏着,发出断续的呻吟,在一次喘息时,动作凝结,双目变得空茫,却仍未闭上。死去了,却不肯瞑目。

  剧烈的颤抖由措尖窜来,震撼了全副身心,芙叶咬紧了唇,在唇上啮出了伤口,却没有察觉到疼痛。满室都是血的气味,却分辨不出是谁的血。口唇上的血、双手上汀兰的血、以及门外满屋满殿的尸首所汇成的血海——

  整座长庆殿里,不知何时已经倒卧了十多具女官的尸首,一双双眼里都是惊恐与困惑。有两个持着沾血长刀的卫士,表情冰冷的站在血泊之中。他们身穿暗色衣衫,看不出是属于谁的兵马。

  “这女人奔到这处来,才死了吗?”卫士以刀刃拨开气绝的汀兰,再将刀锋指向芙叶,以刀刃轻拍她毫无血色的面容。“你是最后一个了。”他似狼般的笑容上,还泼了众人的血迹。

  “住手,公子吩咐过,必须把她带回去,绝不能有半点伤害。”另一个卫士格开了刀刃。

  “不,我不离开。”芙叶惊叫着,慌乱的翻身往后跌退。这些人口中的公子是谁?为何杀尽了长庆殿内众人,偏留她一人活命?长庆殿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更想知悉,却又没有勇气开口询问的,是戎剑的下落。他在哪里?长庆殿发生如此的惨剧,他是否知情,是否还安然无恙?

  “宁可待在这满是尸首的长庆殿,也不肯乖乖听话吗?”卫士冷笑一声,伸手扯住她的衣衫,猛地一拽,粗鲁的往外拖去。

  素白的衣衫滑过石地,染上地上的血泊,化为嫁衣似艳丽的红,途经的每一具尸首、每一双眼睛,全都无言望着她。她全身颤抖,因为那些目光而惊骇着,无力反抗。

  衣衫先是被扯紧,接着黑暗中一道青白色的疾雷闪过,嘶地一声,裂帛声响,布料被刀刃截断。断裂的力量将她的身躯抛开,甩向角落,落进了被血染得淡红的流泉中,冰冷的水泉浸润了全身。

  空中有金石交呜的声音,而她陷入流泉中,听得不真切。一双强而有力的手,将她由冰冷的水中扯了出来,温热的体温包围四周,她却惊慌得接近盲目,狂乱挣扎着。

  “走开、走开。”芙叶咬紧唇,不肯依从。变故来得太快,她慌乱至极,却万万不肯离开长庆殿。她仰起头,双手乱打,呼喊着戎剑的名字,如落入陷阱的小动物,做着困默之斗。

  有力的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先是任她槌打着,接着猛力的摇晃她的肩膀,对着她嘶吼着,非要将声音灌入她的脑海。

  “芙叶。”他吼叫着,摇晃着挣扎不休的她。

  半晌之后,那声音才渗入芙弃的脑海。她呆愣的整着他,颤抖的伸出手轻抚他的脸庞,深怕眼前的他只是幻觉,直到确定他真的存在时,泪水夺眶而出,她才敢颤抖、才敢哭泣。

  四周恍如炼狱,而在最可怕的地狱中,他竟也出现,执意前来救她。

  戎剑站在她面前,目光锐利仍旧如刀,如今却透着困兽的绝望。她不久前为他穿上的素白色衣衫上,绽出点点灿烂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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