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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落的皮榻上,躺卧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二身的胡服,黑发散乱着,即使在幽暗的室内,那双黑眸仍透露着锐利的光芒,如隐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猛兽,只是与之共处一室,就让人心惊胆战。

  躺卧在皮榻上的男人,全身辐射出不耐的怒气,让人不安且恐惧。

  芙叶穿着柔软的深衣,绣着重瓣荷花的合欢襦,在拂过地面时发出细碎的声响。这么细微的声音,也让他的剑眉更加紧皱。

  “戎剑公子——”侏漠成慎惶恐的说道,远远的弯身一揖,不敢上前。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滚出去!”一声暴喝惊碎满室宁静,不只侏漠连忙住口,门外的女官们也因那声怒斥而颤抖。

  芙叶没有被吓退,走上前”步,靠近皮榻上的男人。微弱的光线落在她粉雕玉琢的面容上,清澈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恐惧。合欢孺滑过地面,如垂落的花瓣,她逐步接近满身怒气的他。

  看见他安然无恙,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时,她胸口的压迫陡然消失,几乎就要软倒在地上。

  戎剑阴鸷的神色,因为见到芙叶的出现,逐渐的和缓。她每走近一步,蒸腾的怒火就减去一分。

  他躺卧在皮榻上,缓慢伸出手,无言的命令她靠近。她将柔荑置入他宽厚的掌手,任由他有力的臂膀将她扯入怀中,娇小的身躯被他宽阔的胸腔上,两人的心跳參着心跳。

  芙叶缓慢地抬起头来,指尖滑过他额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看到血迹的瞬间,她的心仿佛被利刃刺穿,有着难忍的疼。

  “还痛吗?”她低声问道,纤细的指有些颤抖。

  戎剑摇头,牢牢抱住她,感受着拥抱她时,心中涌现的平静。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感受到难得的平静,这个温柔的小女人,有着安怃他狂肆灵魂的魔力。看到主子的眉头松开,侏漠的心头上的石头才落地,把芙叶接来果然是对的,只有这个女奴,才有让戎剑平静的能耐。

  “公子,请躺下。”她取来濡湿的绢布,轻柔的将他的头放置在膝上,为他擦去干干血迹。“戎剑”他蹙眉,更正她的称谓,这么多年来,除非他要求,否则,即使独处,她也不曾主动唤过他的名。

  芙叶温顺的点头,却没有再开口,专注而小心的,以绢布擦拭额角的血迹。他就这么躺在她的膝上,任由她处置,如一头生性张狂,却在遇见她时,情愿臣服的猛兽。侏漠送上干净的绢布,一边示意躲在门外的女官们,快些把祭典时要穿的衣裳送进来。

  “怎么会伤成这样?”看见他额上、臂上都有着伤,她心如刀割,虽然知道他勇猛健壮,这些伤痕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她却同样不忍。

  “只是小事。”戎剑闭起凌厉的双眸,简单的带过。在闭目善神时,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仍令人畏惧。他生来就是睥睨世间的贵族,又兼而智慧过人、武艺超群,这一切都造就了他王者的威严霸道。

  几乎是不需怀疑的,众人都认定,如此优秀的男人,将在不久后的将来,统领这片土地,成为楚国的王。

  戎剑说得轻描淡写,侏漠却忍不住,凑上前去。

  “芙叶姑娘,你没瞧见,晨间的驾车演战可精采了。戎剑公子策着马,轻易就夺下城墙上的花彩,其他公子们只有干瞪眼的份。”提起主人的风光,他说得口沫横飞,与有荣焉。“这时啊,棠稷公子驾车从左边窜来,一挥手中无矢镞,就要夺戎剑公子手上的花彩。咱们公子举剑一斩,斩断了无矢镞,保住花缘。”

  惊险的描述,让芙叶的身躯僵硬,擦拭血迹的手颤抖。如果她当时在场,亲眼目睹一切,或许早已因为担忧恐惧而香厥。

  侏漠愈说愈兴奋,忍不住比手画脚起来,口吻也是抑扬顿挫。“而后,棠稷也拔剑,就往戎剑公子砍来。咱们公子举剑一挡,剑锋滑开,劈死了他的辕马,要不是手下留情,还要断他一条膀子呢!”

  “想要我割了你的舌头?”戎剑双眼未开,淡淡问了一句。

  侏漠马上知道,主人嫌他话多,连忙摇头,弯着腰往复退,不敢逗留。主人与芙叶相处时,肯定不希望有人在场的。

  “属下这就告退。”他看了一眼芙叶,用微弱的声音提醒,“芙叶姑娘,等会儿祭典就要开始了,请尽速为公子更衣。”

  芙叶点点头,看着侏漠离开,关上大门的同时,也将凡尘俗世隔绝在外。室内顿时没了人声,只有流泉淌过的水声,以及枕在腿上的男人,沉稳绵长的呼吸。

  楚地夏季燠热难当,人人挥汗如雨,王宫内总引流泉入室,让室内增添一丝沁凉。

  戎剑睁开双眸,看着她凝满担忧的眉目。柔软的丝袖就枕在他的头下,如一道素虹。

  擦去血迹后,她握着木梳,以温水沾湿,谨慎的梳开被血液凝结的发,审视着那处伤口。“这伤,就是演战时留下的?”她轻声问道,取来伤药,轻柔的抹上,以石青色的绣带系上他长长的黑发,再以玉笄固定。

  “刀剑无眼,受点皮肉伤是难免的。”戎剑言简意赅的说道,记起晨间那场争斗,浓眉却又紧蹙着。与棠稷两剑交锋时,所感受到的杀气,绝对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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