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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她们也不想想,雁回不是弱妇子,真有心与人计较,还会由得旁人弄得自己一身狼狈?可她忍让、不欺妇孺,又换来什么?

  这背后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在这之前,她又受了多少委屈?成亲至今,她一句也不曾向他提及。

  穆阳关闭了下眼,只觉胸腔之内的这颗心,绞得泛疼。

  当日返家,她没提,他也就不再刻意谈论此事,只是,某些浮上脑海的抉择,已在心头暗暗斟酌、思虑着。

  隔日清晨,向来在他醒前便已备好早膳的妻子,难得晏起,还赖在他怀中贪眠,他抚了抚娇胴曲红,爱怜地吻吻她耳鬓,轻咬小巧的耳珠谑言。“好贤妻,贪懒啊?再不醒我可要乱来了。”

  颊畔亲昵贴靠,这才察觉那不寻常的高温,伸掌触她体肤,再细瞧颊容上不寻常的红,眉心蹙起。“雁回,不舒服吗?”

  她哼应了一声,脸往他胸口埋去。

  他安抚地拍拍她,下床为她请大夫,也向村长告了假,留在家中照料。

  他煮了清粥喂她,药也抓了几贴回来,在药坛上煎着。

  “孩子……”病中的她犹挂心着。

  “我会看着。”

  “你……三餐……”

  “我自己会打理。”他将她抱进怀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

  她又昏昏沉沉睡去,他盯着她微蹙眉心,不甚安稳的睡容,心头思潮翻涌,纠葛难息。

  信誓旦旦说,他的家人,他会护着,不让外人欺凌。

  然而成亲以来,他护了她什么?只是一再让她承受曲解与不平,险些连孩子都要遭难了。

  想容诬陷她,他没信她,她自个儿气一天,就当没事了。

  第二回,他还是没信她,她恼了三、四日,也释怀了,甚至没多刁难他,更换了别人,不给他点苦头吃、受取教训才怪。

  一直以来,她总是对他说“好”,从不与他计较,能为他做的,都做尽了,相形之下,他这个当丈夫的,连供她一个最简单、不受侵扰的安稳日子都没办到。

  他握住她的掌,由交握的指掌,摩挲已略微粗糙的肌肤。

  初初成亲时,不是那样的,虽然指弯处有些练剑留下的细茧,指掌仍是滑腻柔软。

  大哥说,她以前是大户人家的总管,很受重用,低位与吃穿用度完全是比照主子待遇。这样的她,哪用得着自己洗衣打水?她心知肚明,嫁了他,是让她吃苦受罪了。

  将浣衣浣粗的指掌贴上颊畔,那细细刮着肌肤的刺疼,疼进了心坎。

  他懂得了,为一女人心疼不舍,原来就是这般滋味。

  有些酸、有些苦,也有饱涨的幸福。

  甘之如饴。

  莫雁回再一次醒来时,丈夫仍在床畔伴着,含笑睇她。

  “你……”一开口,嗓音低哑。

  他去将煎好的药倒来,喂她喝了,又爬回床上,手脚缠了上来,将她搂的密密实实。

  “想睡吗?有事同你商量。”

  “何事?”

  他低下头,眼对着眼,神情无比认真。“雁回,我们搬家吧。”

  她不解。“你不是很新欢这里?”

  只是简单一句话,当下叫她心房狠狠一拧,疼得几乎要忘了如何发声,

  “你……”嗓音比她这生病之人更哑,他咽了咽喉间酸意,再度启口。“就因为这样,什么也不对我说?”

  她记得他喜欢这里,记得他说待在这儿自在,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雁回,让你不快活的地方,我也不会快活。明日,我便向村长请辞,然后与大哥商量,先搬回去住一阵子,将来如何再作打算。”

  总之,他不会让他的妻子,继续留在一个不欢迎她的地方,早在成亲那日,他就该这么做了!

  弟弟来与他商量,暂时回家住一阵子时,穆邑尘一点也不意外,好似早知他会开这个口似的,当下便道:“房间早为你们备妥了。”

  “叨扰大哥、大嫂了。”他很过意不去,却还是开了口,为了雁回。

  “自个儿的家,说什么叨扰。”还得感谢雁回,把这弟弟给兜回来,一家团圆呢。

  他这弟弟,最不愿意的事就是麻烦他,那颗固执脑袋怎么也说不通。

  村民对雁回的态度,他多少知晓一些,早知他会开这个口了。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只要是攸关雁回,什么原则什么坚持,都能不要。

  雁回病一好,他连一天也没多等,便着手搬迁事宜,穆邑尘也亲自领了家丁前来帮忙。

  邻里知晓此事,过来关切几句,被打发掉了。他们看似有些愧疚,心理知道是自己逼走了夫妻俩。

  “我们没有要阿阳走的意思……”邻家大婶支支吾吾说了,还试着想留他。

  穆邑尘回眸,浅浅说了一句。“你们这样待雁回,不就是存心逼走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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