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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莫雁回起身,不忘敬重地曲膝见礼:“家主。”

  他很愣,相信雨儿初见时的表情也与他相去不远,目光死死盯着对方隆起的肚腹,怎么也移不开。

  “你……这……怎么……”见过大风大浪,从容沉定的前慕容家主结巴了,脑袋一片空白,硬是转不出一句话来。

  “是慕容的孩子,我没有过别人。”莫雁回也知他在想什么,淡淡回应。

  想也知道,肚子都那么大了,不是略的,还能是谁的?

  “……要临盆了吧?”

  “大夫说,约莫下个月上旬。”

  “都要生了,怎不好好在家中待产?”大老远跑到铜城来,途中要出了什么意外,可怎生是好。

  “今日……是他冥诞。”

  “你还记得?”他不无意外。

  以为她无心,若真如此,孩子明明可以不留,何苦留下来,尽误自己一生?甚至分娩在即,依然挺着肚子独自前来,就为了一个以为已往生的人。

  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蓦地双膝一弯,直挺挺跪了下去,“请家主告知,慕容葬于何处?”

  他吓了一跳,忙道:“你别这样,你有孕在身,先起来再说。”

  她摇头,“我想见他,家主,雁回一生从未求你,今日就求你这桩事……至少看在孩子分上,让他见见父亲。”

  她要真如此有心,人还在时,怎不好好把握?

  如今、如今这样……

  他目光望向后头的雨儿,妻子也知他为难,轻道:“你们谈,我去外头走走。”

  其实是去门口替他把风,怕慕容略随时会回来撞见,夫妻俩心照不宣。

  他撑起肘臂将她扶起,叹道:“何必呢?已是一杯黄土,见了何用?”

  “有的……”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总得让她祭他一回,将来孩子大了,也该知道自己来自何处,清明好给父亲上坟。

  她多怕,说了那么多,多怕他一个字也没听见,真当她无心无情,带着对她的恨转世,真图个永世不相见。

  她不想与他永世不见,她要告诉他,他若真想为奴为畜,她陪着他。

  “你现在懂了吗?”懂了略的心,愿意珍惜了?

  “早就懂了,也悔了……”

  他犹豫两难,不知该不该吐实。

  若是不说,她腹中即将临盆的孩儿终究是略的骨血,他该担起这责任的,但若真要说了——

  数月前那悲狂欲绝的模样,至今回想起他都还会心头发寒,那一身不欲苟活的绝望气息,他真的很怕,怕再思及那段过往,略是否承受得起……

  毕竟,那不是多好的过去,遗憾、悔恨、伤害与罪咎……重重叠叠,不堪回首,忘了也不足惜。

  重生的略,虽仍是沉静寡言,至少已没了那阴暗晦涩的气息,他懂得笑、也懂得敞开心胸与人相处,这失而复得的弟弟是侥幸捡回来的,他不想再冒一次失去的风险。

  这是他为人兄长的私心,虽知愧对雁回,也要为亲弟筑起一道防护,阻绝任何伤害的可能。

  这是略的选择,他想彻底抛舍、遗忘过去,他只能尊重。

  于是他道:“你若有其他的打算,孩子生下后,可将他送来,我会代替略将他抚育成人,毕竟你还年轻,总不能为此而误上一生——”

  “他在哪儿?”那不是她要听的,她只想知道,慕容略究竟在哪儿?

  “别问了,他不要你上坟头拈香,我便不会说。”

  “你不说,无妨,我自个儿找,翻了铜城每一寸土地,我都要找到。”

  “……”当初,她若早早有今日此般在意,多好?那便不至于落得如今这等难以收拾。

  莫雁回走后,穆朝雨立于门边,目送那道远去的身影,凝思道:“她这回——看起来没那么好打发。”

  他叹口气,算是附议她的话,“找个说词,让阿阳最近少回来,免得哪天真让他们给碰上了。”

  “又我当坏人?”她快变成坊间那种刻薄狭量的恶嫂嫂了啦!

  “……”

  晚膳过后,穆邑尘端了寿面、小菜,再温上一壶酒,月下把酒谈心。

  步入园中时,小的那只已经玩累了,正窝在大的那个怀间酣眠。

  “我来抱吧。”他伸手要接娃,怀里那只不依地咕哝两声,小手缠抱不放,脸儿埋入胸膛。

  “无妨。”穆阳关笑了笑,单手抱娃,谨慎地兜妥了外袍,虽是初夏,入夜后晚风仍有几许凉意,莫教酣眠中的娃儿受了寒。

  这一幕看在他眼里,想起那大腹便便的身影。

  他可知——他也即将为人父了?

  单看他与青青的相处,便知他极为喜爱孩子,也真心将青青疼入心坎,要不青青不会每回见了他来都要跟前跟后,甜甜腻腻地缠人。

  很早、很早以前,在那些遗憾伤害尚未发生时,有一回他曾不经意说溜嘴——若雁回肯允他,他希望能生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如今,他这梦想眼看就能成真,究竟,该不该说?

  话几回到了嘴边,总犹豫着,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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