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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他一脸困惑,不太理解前后两句话要怎么兜起来。

  我伸长手,抽出压在毛线教学书籍下的物品,递给他。

  “这是罗勃特先生替你写的推荐函,你再找个时间回学校申请历年成绩就可以了。有了业界知名人士的推荐函、再加上你在校的优异成绩,要申请到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入学资格,我相信不难。”

  “等等、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要去读了?”

  “你不想吗?”

  “想,可是不是现在。”

  “眼前就有那么好的机会,现在不去,你想拖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那些我会打点好,你不用担心。”

  “我为什么要?”他绷着脸,不甚愉悦。

  “别别扭了,齐隽。”我指尖轻轻抚过他眼眉,化开他深亮的眉心。“你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不要让无谓的骄傲自尊绑死自己,那很不智。你只需要问问自己的心,你想要什么?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得到真正的快乐,这样就可以了。”

  我是这么想的,也希望他这么想。

  这些日子以来,他真的快乐了很多,我的宠、我的纵容,不是没有代价的,瞧,我换来了他真心的笑容。

  原本深逆的眉心,一天一点地化开,他现在,眼底已经没有初识时的沉郁气息了,偶尔还会好心情地闹闹我,谁说不值得?就算,要我放手让他走……

  他抿紧唇,不吭声。

  “别以为我是无条件帮你,亲兄弟都还要明算帐呢!记不记得我说过,每一笔我都会好好记着,等你将来双倍还我,我这个债主都这么相信你了,你难道对自己的还款能办没信心吗?”

  他盯着手中的推荐函,久久不语。

  “如果我真的去了,那、那你、我们……”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柔声安抚他。“你不用急着厘清什么,安心完成你想做的事,在我们之间没有明确做个结束以前,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这几年,也让我们好好想想看,该怎么定义我们的关系,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想跟我在一起,我们再来谈,这样可以吗?”

  “你……”他声音哽了哽,低哑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在说,我等他,即使没有承诺,也愿意等,等他为我们之间下个定论。

  有承诺又如何呢?海誓山盟的爱侣,就一定能保证拴牢对方的心,感情绝不变质吗?要了,我不见得就能比较安心。

  真正的安稳是取决于自己的心态,不是等着别人来给。

  我甘心等,也愿意等,就算等到了最后,结果不如预期。

  寄出入学申请后,我们也收到学校寄来的面试通知,我挪出时间陪他去了一趟。

  一切都很顺利,齐隽取得入学资格,只等明年春天,他就可以飞往遥远的国度,实现他的梦想。

  我为他感到开心,心却莫名地酸楚。

  我替他织了一条围巾,打点所需,将那本为他开立的存摺放进行李箱的最底层,最后看着屋内几处空下来的角落发呆。

  齐隽洗完澡出来,由身后轻轻抱住我。“舍不得我了?”

  “嗯。” 酸酸地应声。我是舍不得,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他扳过我的身子,低头吻吻我红红的眼眶。

  “我答应过,不会背着你乱来,你也不可以。”

  我被他计较的口吻惹笑。“好。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多笑一点,你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忧郁,可以的话就多接触人群,怕孤单的人就不要一直孤立自己,有什么事情记得打电话回来——”

  他没等我说完,低头堵住我的唇。

  他离开后的第一天,我下班回来,看着没有饭菜香的屋子,未开灯的房间,悄悄寂寂,一切都恢复到他未出现前的样子。

  一整晚,过分的安静,让我极不适应。

  入睡前,身畔缺了偎靠的对象,几度惊醒。

  凌晨三点,再也睡不着。

  我爬下床,打开清空大半的衣橱,拿取一件他穿过的衣物,抱在怀里。

  自从确定成行后,一直蓄在眼底的泪,终于滚落颊腮。

  我再也、再也无法漠视那强烈的感觉。

  我爱他。

  与他在一起这一年的点点滴滴浮现脑海,我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对我而言有多特别,却没有一刻这么清晰、这么笃定地确定这件事。

  我真的,很爱很爱这个男人。

  所以,我愿意以他的快乐为快乐,用分离换取他实现梦想的机会……那是我爱他的方式。

  齐隽……

  我无声喃唤,让缱绻的情意绕在舌尖,细细品尝。

  开始了等待,才知道那有多难熬。

  以往,安于一个人的日子,是因为无所垩碍,而现在,心上有了重量,一个人的日子里还会有思念、酸楚随之而来。

  有了期盼,会开始一天天数着他的归期,那样的酸疼滋味,没有经历过等待的人不会知晓。

  他离开的第一年冬天,清晨准备出门上班前,我接到他的电话。

  约略估算了一下时差,这时候维也纳应该是凌晨一点左宕。

  “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他喃喃抱怨。“这里好冷。”

  “帮你打的围巾呢?”

  “围着了。还是好冷。”

  光是听着他的声音,我胸口便冲激着软软的浪潮激荡。“等忙过这阵子公司的年底结算,我再帮你织一件毛衣。”

  “……”

  “齐隽?”

  “……想抱你。”

  我沉默了。

  他也不急着搭腔,两相静默,只要知道彼此就在另一端就够了。

  他利用课余的时间打工,每次回台湾都是来匆匆去匆匆,彼此真正能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多,我又何尝不想他?

  于是,就在工作大致忙到一个段落后,我请了一星期的长假,远渡重洋。

  我知道这太疯狂,但我完全管不住自己的行为,就因为耳边轻回的一句话,鼓动耳膜,震动心房。

  他上完课回来,在住处门口看见我时,显得极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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