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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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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自己的名字,正欲离去的月怜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 房里的朱袖一晌无语,似是叹了口气。 “我也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保不住她。可是……” 月怜揪住心口。她知道朱袖指的“保不住”是什么意思。 这一、两年来,愈来愈多到院里寻欢的男客,无视她一脸骇人的麻子,对她表现出明显的兴趣。 先前还能仗朱袖挡着,一次次的拒绝推拖。但最近,朱九妈的耐性也渐渐磨光,若非朱袖艳名仍盛,不好当面翻脸,只怕朱九妈早就要她下海接客了。 月怜咬唇,抱紧了怀中微温的茶壶。 房门里的对话仍字字句句飘进她耳中。 “可是我自己也是孤儿,没有亲人可以托付。月怜在我身边久留,故非良计,但要是她离开了我,却所托非人……我又于心何忍?” “唉,若非你反对,我可以带她走……” 月怜扭头离开,不想再听下去。 心里一片混乱,抱着茶壶信步走到了园里,如练的月华照得地上一片苍白。 自己快满十六岁了。 扳指一算,到朱袖身边已有整整七个年头。这七年来,朱袖待她极好,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教她待人接物,教她读书写字。 对她而言,朱袖亦师、亦母、亦姊、亦友,其中的恩情,不是任何世间上的情感可以含括的。 她在小池边蹲下身子,把茶壶搁在脚旁,就着月光,看见自己映在水面上的一张麻脸,和其上紧锁的愁容。 这张脸,居然吓不走那些有意染指她的男客。 她当然不愿意让那些笑得嗯心的男人玷污自己身子,但……但她也不想离开朱袖的身边。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 不如休去,马滑霜浓,直是少人行……” 隐约的琴音,和着柔婉的歌声,自楼里飘出。 月怜盯着幽暗的池水,会心而笑。 这首少年游,不但楼公子喜欢,朱袖其实也喜欢。因为只要一唱这阕词,楼公子就一定会留下来过夜。 自己这就进房去睡,别再回去打扰了吧…… “姑娘,请问一下……” “谁?” 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是陌生的少年口音。 她大吃一惊,急忙站起身子,在转身之际却又被脚下的茶壶一绊,整个人直直往池中倒去。 谁?为什么园里会有外人? 啊,要掉下去了……水里一定很冷…… 惊吓、疑惧、恐慌……转眼间的种种念头,全被一双细瘦而结实的手臂一把攫住,将她自池边拉了回来。 “别叫呀,姑娘,我不会害你的,只是要打听一件事,一件事而已……” 月怜瞪大双眼,感到对方的喉结在自己额前震动,鼻中闻到的是暖暖的青草气味,而双手则被圈在身子两侧,无法动弹。 “你别害怕,也别叫,好不好?” 少年压低的声音听起来也相当紧张,待确定怀中的月怜没有放声大叫的意图之后,他才缓缓地松开了手臂,让她自由。 “你是谁?敢在夜里闯进来,我叫人送你进官府。” 她后退一步,一颗心还在怦怦乱跳,但她强自镇定,稳稳瞪着眼前的少年,低声威胁道。 就着月光隐约能看见,这少年有一张轮廓深刻的脸,浓浓的眉毛尤其醒目。 这两条眉毛,此时正因她的话语而惶恐得揪成一线。 “别这样嘛,我只是来找一样东西而已,找到了就会走。” 月怜亦揽起了眉头,一双眼睛瞪得更大,防备地说道:“找什么?我们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楼公子难得来一趟,可别让这个莫名其妙的入侵者打扰了他和朱袖的相聚。 “欸,”少年陪起笑脸。“我都还没说我要找什么呢,你就说这里没有?小麻姑娘,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小麻……姑娘?”她闻号口一愣。 “是这样的,”不顾她的反应,少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要找的东西是一个玉八卦,埋在东篱阁的地下。我也不会要你去挖出来给我啦,你是女孩儿家嘛,胳臂比我细、力气也比我小,怎么好意思让你去挖呢……” “等、等一下!”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气虚、很微弱。 “何况我莫十五别的没有,丈夫气概是一点不缺的,你大可放心。所以说,姑娘你只要告诉我东篱阁在哪里,我自己去找就成啦!” “唔……”月怜忽然感到头晕,手按额头蹲了下来。 莫十五见状,也跟着在她身边蹲下,嘴里还不停在追问:“小麻姑娘,你就行行好,快告诉我吧。我在客栈墙上看到有人提诗,说东篱阁就在这里面,你是赖不掉的。快告诉我,东篱阁在哪?在哪?” 天可怜见!他半个月前就到扬州城了,跑遍了全城,却找不着哪个地方叫作人力院的,一个人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城里转了十多天,才碰巧让他在客栈墙上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什么“人力院”?分明是“俪人园”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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