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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听他连名带姓地喊自己,牧慧娘背脊发凉,知道他是铁了心要赶她出去。一直守在帐房外的左又立刻进屋,扯着牧慧娘走。

  “大人,看在我照顾你多年的份上,你留下我吧,让我为所犯之错赎罪,大人,我真的知道错了!”

  潘急道没回头,左又毫不容情地扯着她,直到她声音渐远,潘急道才闭了闭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话落,踏出帐房外。

  跟随在后的牟桑成,见他前往的方向,赶忙绕到他面前,将他拦下。“大人,夜已深,大人该回宫了吧。”

  “桑成,你这是在做什么?”潘急道冷睇着他,不怒自威。

  “大人……”牟桑成将账册卷起,轻敲着额,试着找出委婉的用词。“你该知道,怜夫人是老爷的妾室,你伺候照料她,就已经不合常理,要是这时分再探望她,就怕人言可畏。”

  他知道这是件苦差事,可左又都向他求救了,他怎能袖手旁观?再者这事要是处理得不妥,就怕大人的官职都会受影响。

  “那又如何。”

  牟桑成心头一惊。“大人,这事要是传到外头,大人的乌纱帽恐怕不保,甚至还会招来杀身之祸呀!”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大人在朝中树敌颇多,要是被人逮住机会,哪会不加以打击。

  “大不了不当官,我就当个闲人让十九娘养我。”潘急道无所谓地耸肩。

  “大人!”牟桑成五官都扭曲了。“大人难道都忘了?当初为何考取功名,你说要造福百姓,你说要让百姓得以安身立命!”

  “当今圣上知人善任,王朝在他治理之下必定人才辈出,不差我一个。”他也是个凡夫俗子,也想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大人,”牟桑成再挡。“请三思!”

  “我不只三思,我已经想了大半个月 。”潘急道一把推开他。眼前,他只想赶紧跟十九娘解释,他说的那番话不过是权宜之计,绝非真心嫌弃。

  他要她,不计任何代价,若问他为何,他只能说,他不想错过。

  “大人,初六求见!”

  正要往疏月楼而去,后方传来左又的唤声。他回头望去,只见一身戎装的初六疾步走来。无须禀报,光是初六的眼神,他便知道宫中出事了。

  望了下疏月楼的方向,他握了握拳,只能先随初六回宫。

  第十一章 愿与咒

  几日之后,为了迎春阁重新开张一事,夏取怜撑着刚痊愈的身子前往迎春阁和海棠详谈细节。

  迎春阁的门面并非改变,只是已经换上新的匾额,上头还罩着红布,就等着明日吉时揭开。

  走进迎春阁,依旧高朋满座,喧闹不休,不过至少少了些送往迎来的花娘,让她心里觉得舒服一些。

  “夫人,你……”见她面色苍白,身子消瘦不少,经人通报而来的海棠赶忙牵她到角落坐下。“听说你病了,现下可还好?”

  “好多了。”夏取怜漾笑。“真是对不住,说好内务细节交给你,其他的交给我,可最后全都赖给你了。”

  海棠眨眨眼。“没呀,该你做的部分,全是大人发落的。”

  “他?”她微愕,一听到那个人,心还是疼着。

  这几日,他未曾再来探视过她,她是既失落也庆幸。失落他的无情,庆幸他的清醒,然而两种情绪轮番折磨着她,待在房里,只是教她更加惶然。

  说好了,心底不再只装一个他,可明明心是自个儿的,偏偏如此不由己,总在午夜梦回想起他。想起审朱袖时,他的信任,想起迎春阁里,他的护卫,想起睡梦之中,他的温柔……

  越想遗忘,记忆却反而更加清晰,一再与自己作对,凌虐她。

  “是啊,其实大人也是能经商的,只是年少时与老爷杠上,怎么也不肯接管家业,径自考取功名去。”没察觉她的异状,海棠说得眉飞色舞。“若是大人愿意辞官掌管家业,老爷在天之灵不知该有多欣慰。”

  “人各有志,或许他志在为民喉舌。”不经细思,话已脱口。

  她不禁想起当初Boss说过,他本是检察官,可后来实在是受不了官僚体制才毅然辞职。

  “也对,我听老爷提过,大人当初就是为了百姓才考取功名,他是一心为民的,老爷虽然对他无心接管家业颇有微词,但当初大人考上武状元时,老爷也是引以为傲。”

  “大人知道吗?”

  “怎会知道,他和老爷是水火不容,几年没说上一句话是正常的,去年大人升为宫中太尉,便搬进太尉府,直到老爷去死,他才回府。”海棠耸了耸肩,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水。“不过就算是大人尚未搬入太尉府时,他也是待在宫中较多,老爷早就习惯,总说自己没了儿子。”

  “是吗?”顿了下,她掀唇苦笑。

  说好了不想他,偏偏就是会不经意追问关于他的过往。

  “呃,夫人别在意我心直口快,说了些不得体的话。”

  她疑惑抬眼,螓首略偏。“什么意思?”

  “夫人既没听清楚,那就……”

  “海棠的意思是,潘老爷说自己没了儿子,岂不是等于忘了自己还有个叫潘无量的儿子。”

  戏谑笑嗓传来,夏取怜略回头,认出来人。“喻爷。”

  “看来真是病了,气色不佳。”喻和弦打量着她。

  他的目光教她下意识地闪避,心底有种莫名抗拒,不想和这人靠太近。

  “喻爷,你真是的,怜夫人既然没听清楚,你又何必挑出来说,这不是在数落我的不是吗?”海棠娇嗔道。

  “话是潘老爷说的,你不过是转述,有什么关系?”喻和弦噙着笑意在夏取怜对面落座。“再者,世怜也没搁在心上,对不对?”

  世怜?夏取怜愣了下,这才想起“世怜”是这个身体原本主人的名字,甚少人喊,久了她也就忘了。只是,姑娘闺名,是可以由着他这么喊的吗?

  “世怜,看来你真是把一切都给忘了呀。”喻和弦笑意无害,可那双眼却是锐如鹰目。

  心底警铃大响,直觉的,她认为这个人认识世怜。

  “喻爷,你怎么可以唤怜夫人的闺名?”感觉不妥,海棠温婉制止。

  “世怜,我总是这般唤你的,不是吗?”喻和弦笑眯眼道。

  夏取怜神色不变,看向海棠问:“我之前提过的茶叶和果子酒,可有备好?”

  “有,都已经备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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