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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因为她怕,好不容易找回来了,万一又弄丢了怎么办……

  “无妨。”男人哑声喃着,托住再度陷入昏迷的她,当轻柔地将她安置在床上,他才发现她的手竟还紧揪着他的袍角。

  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拧了布巾拭去她满脸泪痕。

  “大人,交给奴婢服侍吧。”碧落在旁,委实觉得这动作太不合宜,开口说道。

  “退下。”潘急道低声道。

  “可是……”迎向他扬起的冷眸,碧落心里打了个颤,只能欠了欠身。“奴婢告退。”一离开房,她便赶紧去找左又。刚才大人看夫人的眼神……不行,这事绝对不成,得赶紧阻止才成。

  潘急道毫无顾忌,一切顺心而行。

  手巾一次次地拭去床上人的泪,但才拭干,不一会双颊又被泪水漫过,就连发都湿黏贴在额上。

  眉头打结,他低声问:“你到底在哭什么?”

  那泪水淌进他心底,引得他心间发痛,想起娘离世前,也总是无声落泪,泪湿衣襟。

  他知道,娘的泪是为爹的辜负而流的,而她……

  “谁辜负了你?”定定地注视她半晌,他徐徐俯身,吻去她不断滚落的泪。“不论你是谁、不论你来自何方,今后有我在,绝不让你流泪,所以别哭了,有我在,我在……”

  也不知她是听到他说的话,还是哭累了,泪水终于停住。

  他不舍地抚着她的颊,仔细打量她,发现她瘦了不少,就连眼窝都深陷了。都怪他走得太急,忘了告诉她,那一月期限已经不算数,她无须再为那些小妾四处奔波。

  再次拧干手巾搁在她的额上,他轻柔为她收拢发丝,目光落在她紧揪衣袍的手,大掌轻轻包覆。

  不知过了多久,门板咿呀一声被推开,他头也没回,只问:“药熬好了吗?”

  “大人,药熬好了,让其他人照料怜夫人吧。”开口的是左又,身后跟着的是丰艳和碧落,门外还有不少小妾守着,个个担忧的张望房里。

  “不用。”他伸手,等着药碗搁上。

  左又将药碗递给他,目光落在他的另一只手,眉头微皱着。“大人,时候不早了,用过晚膳也该回宫了。”

  开朝节庆,多国使节到来。

  身为宫中太尉,此刻他该坐镇宫中,而不是守着怜夫人,甚至还握住她的手。

  “三更天再唤我。”他不容置喙道,单手托起她,让她依偎着自己,吹凉汤药,再小口小口地喂着。

  “可是……”

  “别让我说第二次。”

  “是。”左又回头,朝面露震惊的丰艳和碧落使了记眼色,一道退出房外。

  走到房外,丰艳和碧落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选择封口,毕竟兹事体大。

  但也走不开,仍和一伙人守在房外,悬着一颗心。

  直到三更天,有人端了药碗前来,碧落微愕地瞪眼:“小姐?”

  “我……我到厨房帮忙,刚好有丫鬟熬好汤药,所以我就拿来了。”潘心屏怯怯说着,打算将药碗交给碧落,但左又却顺手接了过去。

  “交给我便成,小姐和诸位夫人还是早点回去歇着,碧落留下即可。”他淡声吩咐着。

  “是。”众人应了声,却没打算离开,想等大人离去再进房探视。

  一进房,左又低喊了声,便将药碗递了过去。

  潘急道托起夏取怜,正打算喂她,她却像是突然受惊,伸手不知要抓什么,行动时打到他手中的药碗,大半汤药溅在潘急道身上。

  “大人!”左又上前一步要接过药碗。

  没事,别大惊小怪。

  看着剩下几口的汤药,潘急道淡道:“再熬一帖。”

  “是。”左又没急着吩咐下去,反倒是等着他将少许的汤药喂好,然后提醒,“大人,已经三更天了。”

  “知道。”看着仍被揪住的袍角,潘急道想了下,索性脱下来。“怜夫人要是有什么状况,立刻派人通知我。”他起身道。

  几番思量,左又大着胆子道:“大人放了太多心思在怜夫人身上,这不是好事。”

  “怎么,我的事也由得你置喙了?”潘急道似笑非笑道。

  “大人,毕竟怜夫人是老爷的……”

  “住口!”潘急道低斥。

  他知道他们的身分会是层阻碍,但那又如何,她又不是真正的十九娘,深深吸引他的是住在这具躯体里的灵魂,不需要别人来指指点点。

  “大人……”他不能不说,尽管不明白大人为何态度转变,但他和怜夫人之间是万万不行的。

  “我的事……”身后突然传来呕声打断他的话,潘急道回头望去,竟见床上人虚弱地干呕着。

  他走向床边,一把将她搂起,毫不介意衣衫可能被她呕出来的东西弄脏,但她呕出的却是一口血。

  一股恶寒冲向心口,他暴吼着。“找大夫,快!”

  左又立刻踏出房门,房外顿时起了阵阵骚动,潘急道无法管,只能将她紧拥入怀,却意外从她口中闻到一股气味。

  她曾说过,凡是砒霜中毒者,口中会有金属或大蒜味。

  难道……

  左又连夜派人找来大夫,大夫一诊治,确实人是中了砒霜之毒,再验碗里的药渣,银针瞬间发黑,可见下的砒霜有多重。

  “大夫,她不要紧吧?”潘急道急问。

  “夫人累神损心,心中又有郁结,如今再加上砒霜之毒,情况有些不乐观,不过,老夫会开上等药方,先稳住心脉,再慢慢地医治。”

  “要是缺什么珍稀药材,尽管开口便是。”

  “夫人眼前最重要的是必须好生静养。”大夫思索了下,才放胆道:“而且千万不得再让她尝到半点毒。”

  “本官知道了。”潘急道面色冷沉,让左又送大夫出府。

  当目光落在面无血色的夏取怜时,一股燎原怒火在他胸口酝酿着。他大步走出房门,看着一张张疲惫又担忧的面孔,突然掀唇冷笑。

  “戏倒是做得挺足的。”

  众女眷脸色微变,虽知他在嘲讽,却觉得太无道理,丰艳不禁挺身询问。“我不懂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要本官明说吗?”潘急道敛笑,眸冷如刃。“说,是谁下的毒手?”

  女眷们面面相觑,一个个跪下。“我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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