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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直至夕阳已经渐渐西沉,海水由浅蓝慢慢转为深蓝,他这才想起当初是为了填饱肚子才跃入海中,但海中视线昏暗不明,这时别说是抓鱼了,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楚,他接连撞了好几次的礁石,手上、脸上伤痕累累,身子又累又饿,逼不得已,只好游回沙滩。 甫一上岸,就见到端端站在火堆之旁,微笑地看着他。

  “癞虾蟆!”端端朝着他唤了一声,“是不是捉不到鱼啊?”

  慎思一愕,原本还弄不清楚她这句“癞虾蟆”叫的是谁,一看到她脸上满是嘲弄的神色,立刻就明白了,这恶女人居然在这时候还来踩他的痛脚。

  “你说谁是癞虾蟆?!”他怒气攻心,大声咆哮着。

  “谁从水里爬上岸,谁就是癞虾蟆!”端端不甘示弱,以同样的声调回答。

  他大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跳到端端身前,右手高高举起,眼看着端瑞雪白的脸上就要多个粉红的掌印,她不仅不闪躲,反而将脸迎了上去,一副有种你就打下去的架势。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露凶光,都像是恨不得把对方一口吞了进去;一个是高举右手,面目狰狞,一个是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就这么对峙僵持着,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最后两人都不禁噗哧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瞧你那瞪眼凸肚的样子,难道不像只癞虾蟆?”端瑞一手掩着口,一手抚着腹,笑得花枝乱颤。

  慎思也笑得直打跌,只差没有笑出眼泪,“你还不是鼓着腮帮子,鼻孔大得可以跑马了,还说我是癞虾蟆。”

  两人一笑泯恩仇,原有的那一点嫌隙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端端看见他脸上被海底礁石割破的伤痕还不断地渗出血:心中不忍,掏出系在腰间的白色手绢,细心地为他拭去脸上的鲜血,皱眉说道:“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原本就长得像只癞虾蟆,现在连癞虾蟆都不如了。”

  他耳中听着她碎碎叨叨地念着,脸颊却感到有阵温煦的暖流柔柔拂过,伤口原有的微微刺痛在她这一抚之下,竟像海底的鱼儿见到他一般,在瞬间逃得无影无踪,反而洋溢着一种幸福感受,他甚至听得见身上其它没有受伤的肌肤在对他大声抗议着,要求能受到同样公平的待遇。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受伤也能是如此美好的事,后悔方才怎么不一头往礁石上撞去,只要能看见端端如此蹙着眉头抚慰自己,就算是撞得面目全非,撞得连父母都认不出来,那也是值得的。

  端瑞仔细地为他擦拭着血迹,一抬头,却看到他脸上竟有着陶醉的神情,不禁感到有些羞赧,顿时又童心大起,使劲地在他脸上扭了一把。

  “哎哟!你干嘛捏我?”慎思大声呼疼,搞不清楚为何温和的暖流会突然变为剧痛的灼热。

  “谁叫你一点都不专心!”她瞪了他一眼,将手绢朝他扔过去,“不管你了,你自己擦吧!”

  慎思接住她丢过来的手绢,一丝微细芬香飘入他的鼻端,他口中小声地嘟嚷着:“谁说我不专心了?我是专心过头了!”

  “你说什么?”端端没听见他嘴里抱怨些什么,出言质问。

  他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怪自己为何不专心。”

  端端没再理他,拿出怀里另-条手绢,放在地上整整齐齐地铺平了,然后屈膝坐在手绢上,拎过放在一旁的竹篮。

  “快来吃吧!我爹知道你一定饿了,要我带这些食物来给你。”她一边说,一边掀开盖着竹篮的红布,从篮中拿出一只烧鸡、一盘卤肉、三个馒头,还有一小壶酒。

  慎思早巳饿得七荤八素,又闻到那浓浓的酒香,也不跟端端客气,直接坐在沙滩上,随意道了声谢,一手抓起烧鸡便往嘴里送。

  瑞端看他狼吞虎咽吃得十分香:心中也高兴,只见他两只手及一张嘴忙个不停,有如风卷残云,不到片刻,所有食物都巳消失。

  慎思满意地拍拍肚子,嘴里还啃着一只鸡腿骨,彷佛还在留恋鸡肉的美味,口中不断地赞道:“真是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秦姑娘的手艺比起我们风云客栈的大厨,一点也不逊色。”

  “那是因为你饿了,吃什么都香,才不是我的手艺好呢!”端端抿嘴浅笑。

  慎思一脸郑重地举起右手,“我辜慎思对天发誓,这烧鸡、卤肉,呃!还有那些馒头,真的是比御膳房做得还要好吃,如果我说的话有半句违心之言,叫我……叫我……叫我连饿三天三夜,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食物!”

  他思索了好半天,实在想不出该诅咒自己什么才好,最后终于想出这“连饿三天三夜”的毒誓,因为“饿”对他来说,是比任何酷刑都更难忍受的折磨。

  端端瞧他说得慎重:心中也颇为感动,口中却还是微有薄怒地嗔怪着,“你这发誓说的根本就不对,什么‘比御膳房做得还要好吃’,难道你吃过御厨煮的菜?

  你说你没有‘半句’违心之言,是因为你‘一整句’都是违背良心的话!还有,你说你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你本来就不会长久待在这里,以后当然再也吃不到了……”她连珠炮似地发出一堆质疑。

  慎思没想到自己的一个誓言竟被她抓了三个错误,尤其最后一点,隐隐还有不忍分离的意味。

  “我……我一定会留下来!”他心中一动,不禁冲口而出。

  此话一出,瑞端瞬时红了脸,不胜娇羞地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撩弄着衣角,细如蚊鸣地嗫嚅着,“谁要你留下来,我才不希罕呢!”

  他知道自己失言了,又担心如此直接的言语是否会轻薄了她,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解释,只是愣愣地望着红着脸的端端。

  尴尬的氛围凝在双方之间,突然,一阵海风像是要解开两人的心锁,拂起端端如瀑的乌丝,最后一道夕晖将金粉洒落在她清秀的脸庞,她像个美丽无伦的天女,闪耀着高贵圣洁的光辉……

  慎思不由得看呆了,他从不相信世间有天神的存在,但此时他几乎要跪下来感谢上天让他漂流到此地,让他认识了她。

  端端柔柔地拨开吻脸的发丝,一眼瞥见慎思正睁着大眼看她,含羞一嗔,“呆子,你在看什么啊!”

  慎思恍然回神,才发现端端原来是在叫他,不禁觉得有些赧然,幸好那密密麻麻的落腮胡帮他遮住满脸的通红。

  “我……我没看你!”他结结巴巴地赶紧解释。

  这完全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端端听了一笑,心中窃想,这家伙只会用拳头来吓唬人,其实他根本是个傻大个儿。 她决定饶了他,不再用伶牙俐齿来捉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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