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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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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思慷慨地甩了五十两银子给他,又另外拿出一锭一百两的大银,吩咐他一定要细心喂养好赤花鹰,便携着林伯,快步地走出客栈。 对付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出手大方就是唯一宗旨,为了白花花的银子,这掌柜的必然会像侍奉祖宗似的对待他的赤花鹰。 他心中明白,这一趟海上行程不会很愉快,是否会葬身鱼腹都由天定,所以宁可他的爱驹换个新主人,也不愿牠陪着一起冒险。 已经在陆路上浪费太多时间了,他一刻也不愿再耽搁,待林伯准备好一切航行的事物,便立即将金子交给他,并要求他马上启程。 前三天的旅途可真是折磨死他了,尽管家就住在江边,也不是头一回坐船,但江上的细风微浪又如何能和海上的狂风巨浪相提并论。 慎思吐得眼冒金星、脚步虚浮,打小就勤修苦练的轻功一遇上-个又一个的涛天大浪,真成了名副其实的“轻”功,让他轻如鹅毛地被风浪玩弄着,一忽儿抛上、一忽儿抛下,五脏六腑在体内翻腾的移了位,他便如同断了丝的傀儡,被嬉戏的顽童任意扭曲,双手双脚几乎要交缠成一个漂亮的中国结。 最惨的要数第二天的夜里,他正在酣眠中,突地一个浪头袭来,将他高高地掷入无垠的夜空,他吓得睁眼一看,繁星点点近在眼前,他觉得自己差点撞上其中一颗,连忙伸手想攀住一旁的月牙儿,却什么也抓不着,倏地又往下急坠,直挺挺的一个倒栽葱,把脑袋撞进甲板中,所幸他内功精湛,只是一阵晕眩,急急将手撑在甲板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拔出来。 那一夜惊魂过后,他睡觉前总要用两条粗麻绳将自己固定在船上,还将沉重的铁锚绑在腰际,细心检查一遍之后才敢入梦。 林伯驾着这一叶孤舟,不断向东驶去,每天总是看着太阳在前方升起,在后方落下,直驶到第七天,才远远地望见辽阔的汪洋中,有块微微的青绿逐渐显现。 “大爷,前面就素了。”林伯操着闽南口音的官话,手指着远方那一点不同于四周一片湛蓝的微绿,表示目的地已出现在眼前。 慎思极目远眺,才望见那块只有绿豆大小的靛青色,那细小的一点像极了静静躺在蓝丝绒中的翡翠,晶莹地放出诱人的微光。 他开心地纵声欢呼,要不是仍在海上,他真想翻几个筋斗来表示心中的喜悦。 离家将近一个月了,终于让他看见神医所说的小岛,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小岛是否就是产有血罂粟的那座岛,更不知道上岸以后该何去何从,但在他心底隐隐有个意念不断地支援着他。 船又航行了几个时辰,那海岛却只是变大了一丁点。 “老头,我们还有多久才会到?”慎思有些急躁,忙唤林伯来询问。 林伯仰着头看天,嘴里默数了几声,又屈着指头算了一下,才回答:“大耶在明日的寅末卯初吧!” “还要大半天!老头,你不会搞错吧?”一想到还得在这船上过上一夜,慎思整个头皮都发麻了。 “大爷,搜句不中听的话,偶会开船的叔候,你还没有出生呢!”老人微微一笑,“相信偶啦!你再等几个叔辰吧!” 慎思无奈,只好回到船舱中,将自己绑好后,躲在被窝里闷头大睡。 当天夜里,即使在睡梦中的慎思,也听得见浪潮冲击船身的声音有些异样,依他听了七天的经验,海浪总是一阵大一阵小,夹杂而来,而今夜竟是轰然有如雷鸣,震得耳际嗡嗡作响。 他想跳起身来,才记起自己被绑在甲板上,急忙解开绳结,纵出舱外,恰好一个浪头打来,只觉得船身急速倾斜,一堵水墙结结实实地将他击倒在舱板上,耳中听见一声惨叫,待他揉去眼中的海水,定神-看,已不见林伯踪影。 无主的船舵随着巨风而摇摆着,船体也跟着左歪右斜,将他晃得犹如贵妃醉酒,只好抓住船舷,一步一步地往前移动,好不容易才抢到舵前,紧紧地掌握着。 强烈的疾风由四面八方刮来,三桅大帆吃足了风,颠狂地舞动起来;狂风所激起的惊涛骇浪,恰似千军万马般不断涌上舱板。 陡然一波巨浪汹涌而至,整艘船被抛离水面数丈,慎思一颗心已然跳至喉头,他紧咬牙关,防着心脏脱口而出,船体又突地猛然落下,狠狠地砸在一处暗礁之上,只听得喀喇一声脆响,整艘船已是分了家,连他手中紧握的舵杆,也仅剩短短的一截,整个人瞬间被海水吞没。 他撇开手中短棍,奋力地浮出海面,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块船板,赶紧抱住,脚下忽然一紧,将他连同那块船板一起址入海中-- 原来他急迫问忘了解开脚上系着船锚的麻绳,此时沉重的铁锚不断地往下沉,他也跟着被拉下去,本是用来救命的道具,如今竟成了置他于死地的武器。 慎思放开船板,屏住呼吸,弯身去解开绳索,无奈当时唯恐不慎松开,绑得十分扎实,一时竟无法打开;海底的暗流一波又一波地扑向他,胸口也因为长时间的闭息而剧烈疼痛。 他不由得张嘴换气,又腥又咸的海水一下子灌进他的口中,他忍着愈来愈涨的胃痛,抓住绳索,使出他全身仅剩的气力,双手一分,绳索终于被他扯断,接着又是一大口海水涌入喉中,他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这是哪里?是天堂还是地狱?是阴问还是阳间? 他只觉一颗头颅不断地涨大、涨大,脑中却是空荡荡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无数根针不停地穿刺着他身上的每一处肌肤,还拚命地钻入他的体内,残忍地翻搅着他的经络,他痛的想开口大喊,然而上下嘴唇好像被缝合住了,无论他如何用力也张不开来,耳中不断听到闷雷一般的沉响,直传人空旷的大脑里。 慎思努力地想张开眼睛,可是原本听话的眼皮此时竟然六亲不认,对他的指挥不理不睬,气得他在心中大骂--他吗的,等老子醒来一定要把你给剥了! 在他骂了第一千零八十一声之后,眼皮才不情不愿地逐渐开启,第一道光线迅速射入他的眼帘,一阵烧灼的刺痛让他不由得又闭上了眼睛,但这道光线亦像是给了他活动全身的力量,他感到身上每根骨骼、每块肌肉已经慢慢地苏醒过来,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才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开始负责各自的任务。 慎思仍是闭着双眼,他静静地聆听,海浪击打着岸边的礁石,激荡着绵亘了千万年的惊叹;那阵阵海浪轻轻拍在他身上,冰冷的海水浸得他半身又冷又麻。 这是阳间!这是阳间!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那夜里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几乎要断送他的性命,他知道自己已是死里逃生,正觉庆幸,却听得远远的有人大声地说着。 “爹,你看,那儿好像有具浮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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