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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一页页翻下去,日期越来越近,那熟悉感亦越来越怵目惊心。

  虽然没有画出脸孔,这些身体却来自同一个人。有几张重复出现共同特征,例如左手虎口上的一颗小痣,右脚膝盖上一个月白色的疤,后颈正中央一个心形的胎记……

  成萸胸口重重一震!

  这是她!

  这个本子里,画的都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符扬要画她?而且是在他们分开的期间?

  他不是恨极了她,气极了她吗?为什么还用这样温柔的笔触,描绘着她的每个部分?

  成萸浑身发抖,把素描簿一扔,快速在房里来回走动。

  血管里有一股汹涌狂潮让她无法静坐!她来来回回越走越快,气息开始喘,额角沁出细汗,心灵的躁动超于肉体的疲劳。

  终于!她猛然在房中央停下来,感觉自己再不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胸口就会迸开来一样。

  她烦乱地拉开衣柜,依循多年来的习惯,就想要整理符扬向来最会弄乱的地方。

  手不期然在地上触到一个硬硬的物事。那个东西用一份旧英文报纸随手一包,就扔在墙角,摸起来的外观是不规则状。她接触多了符扬的手笔,一摸就知道报纸下是一个他雕过的塑像。

  为什么这样随手包着?委迤在地?

  她心情不稳地捡起来,将纸缚拆开。

  一个黄杨木雕作。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手搭在脑后,一双长脚横跨到另一张椅上,姿态慵懒;一个少女坐在他大腿上,膝盖摊了一本书,低头正细细地读。

  男孩女孩的五官只用三笔草草带过,朴拙的工法却无比传神。

  她的双手重重抖颤着,眼前开始模糊。

  雕像的侧旁,刻有一个三寸见方的印文。她用力眨着眼,眨开由泪织成的帘幕才能让自己清晰看见上头的隶文——

  情在不能醒

  五个字如五柄大锤,重重敲上她的心房。

  成萸紧捂着胸口,痛叫出声。

  符扬爱她!符扬一直爱着她!他真真切切地、像剜心般疼痛地爱着她!这不是宣示,不是主张,不是占地为王的胜利者姿态!

  他一直以-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的方式,在爱着她!

  成萸再待不住了。

  她夺门而出。

  一离开四十四楼公寓,符扬就陷入自厌的情绪。

  当时只觉得无法再盯着她发白的脸,只好转头就走。上了楼来,开始把自己谯到臭头。

  也不过就一个女人不爱他而已,他耍什么少爷脾气?昧着良心说一堆重话将她轰得头都抬不起来,他就比较痛快吗?

  心早就丢了,护着一个破碎的尊严干嘛?他奶奶的!

  可是,符扬若是会在第一时间下楼道歉,他也就不是符扬了。

  独自关在工作室里,自厌自弃了大半个小时,一点工作情绪都无,他终于诅咒一声,将雕刻刀用力扔开。

  等一下下了楼,要用什么态度面对她呢?成萸那女人脸最嫩,嘴巴又笨,刚才被他抢白了一顿,铁定又像以前一样沉着一张小脸不理她……

  慢着,不理他还好,她不会真被他一说,包袱款款直接走人了吧?

  符扬一惊,连忙迈开长腿跑下楼。

  一打开门就看到玄关上的行李。

  该死!这女人真的打算跑!幸好他及时想到!

  “成萸?成萸?”他俊颜紧绷,在家里各个角落找人。

  厨房,不在。

  她的房间,不在。

  书房,不在。

  客厅、浴室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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