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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等到晚上接完客,要打烊熄灯,忽然有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说,花园里有一条黑影,怪吓人的,可能是闹鬼。

  众花娘这才提着灯笼前去查看。一看之下,发现那条黑影不是鬼,而是打着赤膊护着绿菊的赫麟,这才想起日间的玩笑,顿时齐齐吓白了脸。

  赫麟再没出息,也算个堂堂的贝勒,如果真的被冻着了,海棠院的责任就大了。

  一时间,众人乱成一团,将他扶进屋里,生起炉火,敬上热茶,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不料,赫麟只是笑笑,并未生气。

  他在寒风里打着赤膊,一颗心反而舒坦许多。这些日子冒充他人的种种委屈情绪,仿佛被这寒冷冻成冰,不会再在他血脉里四处游走。他希望自己可以再多麻木一会儿,忘掉痛楚。

  “贝勒爷,不就是想学弹琴吗?哪用得着弄坏自己的身体呀!”桃枝知道闯了祸。嗫嚅着说。

  “姐姐现在……肯教我了?”赫麟没注到自己的嘴唇发紫,言语有些哆嗦,“我想学的是‘万马奔腾’,三天……三天之内,姐姐可以教会我吗?”

  “你当我是神仙呀!三天教你这个从没碰过琴的学会‘万马奔腾’?我这个学琴学了十年的,当初弹‘万马奔腾’也用了一个月才弹顺呢!”桃枝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豁出去试一试,就算不能完全教会你,好歹摆个样子唬唬人也好!”

  一瞧见赫麟指上有伤,她不禁担心道:“贝勒爷,您要不要休息几天再学?”

  “来不及了,指上的伤痊愈之前,我要学会。”否则,绿竺会起疑心的。

  “好好好,我真是怕了你!一会儿我去找个玉指套给您套上,免得您再受罪!真看不出来,贝勒爷您是如此一个痴情的男子,还是那句老话——我桃枝嫉妒您的心上人!”

  痴情?

  赫麟苦笑。原来,这个词也可以跟他这个浪荡子连在一块。

  他不知道什么叫痴情,他只知道,刚在站在寒风中的时候,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他,让他可以一直站下去。

  “哟,这不是董大小姐吗?好久不见了!”

  绿竺一跨进绣坊的门,老板娘便迎了上来,脸上挂着她熟悉的笑容。

  的确,她已经好久没来这儿了,先前病了一段时日,而后又有表哥陪着,整日说说笑笑、游山玩水,倒把从前自个儿最喜欢的刺绣缝纫耽搁了下来,好不容易做了件马褂,还是趁着表哥不能陪她的时候,偷闲赶出来的。

  现在绿竺才明白,原来刺绣与缝纫并不像她一直以为的那样,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

  从前她觉得它们重要,只是因为太无聊。

  “董小姐今儿又想找些什么颜色的丝线?”

  老板娘问。

  “青色、白色,还有……黑色。”

  “哦?”老板娘眨眨眼,“这些颜色好素净呀,像是给男人衣服上用的。”

  “的确是给……一个亲戚缝衣用的。”绿竺微微低下头,露出羞涩表情。

  天气越来越凉了,那件马褂是不顶事的,她得为表哥缝件棉袄才行。

  “我明白了!”老板娘何其聪明,不用细问便对姑娘家的心思了然于胸,“里面有些上等货色,我让学徒捧出来让董小姐您瞧瞧!”

  绿竺道了谢,一边等待,一边坐下来喝茶。

  眼睛四处打量,透过那一扇敞开的窗,她看到对街海棠院门上的彩带被秋风吹得摇摇荡荡,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赫麟来。

  她记得前阵子赫麟经常到她家来,最近却好久不见他踪影了。虽然对这小子没有好感,但对他的行踪却有些好奇。

  “老板娘,这阵子有没有看见我那表哥?”

  她问。

  “赫麟贝勒?”老板娘笑笑,“有哇,昨儿我还瞧见他。”

  “他现在仍然常到对面街去?”

  “有一阵不见他了,我还以为贝勒爷开始修身养性,谁知道前两天又出现了,唉……真是男儿改不了风流的本性呀!”老板娘摇头感叹,忽然眼睛一亮,往窗外指了指,叫道:“哟,说曹操,曹操到!您瞧,那是谁?”

  绿竺顺着她所指望过去。心里扑腾一下。

  本来,在这个地方瞧见赫麟不是什么希罕的事,但让她吃惊的是——赫麟的身上竞穿着她缝的那件马褂!

  千真万确,她不会看错,这马褂是她别出心裁缝的款式,整个北京城,甚至整个大清国都再无第二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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