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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她呼唤他、回应着他的心跳。“妄言、妄言、妄言……”

  十夜莺拉开了帐蓬口,端详了一下天色。

  这场雨整整下了一个白天,又一个黑夜,到了隔日晨曦再绽的时候,还是分毫不见转弱地拼命下着。

  “该说是不祥呢,还是应景呢?”

  她低叹口气,视线转向了紧闭住门板的矮舍。都是足给了一人日夜的时间,再怎么舍不得也该要知道分寸吧?再拖下去,白妄言不只是药效退了,连体力都要恢复了。

  十夜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耳尖儿忽然一动,掀开帐蓬钻了出来,打着伞,看着斜坡上方冒出的一朵灿烂花来。

  这是阁里来人的信号。

  那朵烟花,花念涵也看到了。她趴在白妄言身上,贪看他的眉眼,而白妄言因为药效正陷入昏睡,他双手紧揽住她的腰,将她牢牢缚在身上,半步也离不开。

  因此当那朵烟花闪耀着明亮的光芒,在她眼底乍然响开的时候,花念涵皱起眉来,像是被什么不祥的东西打扰了一样。

  她紧紧地偎近了白妄言身边,恨不得就这么融了进去才好!

  闭起的门板却在这时候,从外头打开了。

  “花念涵,你还没觉悟吗?”

  十夜莺的声音冷淡而疏离,持伞而来的少女伫在门边,望向了床上卧在男子胸前的女子。

  花念涵脸色苍白,那样楚楚可怜。

  十夜莺却没有理会,只是用目光扫了一眼床角的水盆,那样略有凌乱的痕迹,看起来花念涵在情事结束后,还是有替彼此清理过的。

  为此,十夜莺心里松了口气。

  还有余力做这些事,代表花念涵不家清醒的理智,应该不至于歇斯底里,要她动用武力来解决。

  十夜莺扬了一下手上的包袱。“该走了。”

  “可是,小夜……” 花念涵张口欲言,发出来的声音虚弱而沙哑。

  十夜莺皱了眉,“药效要过了,你没有时间犹豫。”

  “要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他原本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在你出现之前是这样,在你离开之后也是这样的啊!”十夜莺低声回道。

  “可是,我舍不得……”

  “花念涵,他快醒了。”十夜莺只说了这样平淡的一句话。

  花念涵身子一颤,低下头去,长发掩住了面容。

  “我知道……我知道的,小夜……”哽咽着,她的声音那样微弱,“我们走的,要收拾掉这里的痕迹,对不对?”

  “阁主是这样指示的。”

  “嗯!”

  十夜莺偏过头去,“你可以自己起来吧?”

  “他抱得太紧了,我起不来……”

  “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可以……自己……” 花念涵破碎凌乱地低声说着,又慢慢补上一句。“小夜,你先收拾屋里吧!我……不用梳妆了。”

  十夜莺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平静地告知。“坡上已经停了阁里的马车,等一会儿,你在马车里再睡一会儿吧!”

  “好的。”

  十夜莺不再看她,手脚俐落地收拾掉屋里曾经住过另一个人的痕迹,她不去想像当白妄言醒来之后将会感受到的惶恐和困惑,也不去想像他将有的痛苦和焦躁,那些心魔一般的念头,她都不去想像。

  她只是一件一件地处理掉。

  这些记忆,都是花念涵的痛楚和甜蜜——不是她十夜莺的。

  而花念涵,她正温柔地抚摸着白妄言在睡梦中也绷紧僵硬的手臂,在他耳边低语着轻柔的爱语,对他一遍一遍地告白,将情事来不及告诉他的一切心事都叨叨絮絮地说着,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自己从他身边脱离。

  有一手十指交缠。

  她下了床,那赤裸着的身子如此眩目标的美丽,被滋养得光芒焕发。

  “妄言,我要走了。”

  花念涵轻声地告知他,而白妄言的回应,是紧握的手掌。

  她温柔地笑了。“我还没有听过你说喜欢我。妄言,我会不会再也听不到你说这样的话,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你?”

  “妄言,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我啊,这一生里,唯一想要嫁的丈夫,只有你而已唷!”

  “你是我的英雄,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

  “妄言……你会不会来找我呢?”

  “请你喜欢我……喜欢我吧!妄言、妄言……喜欢我,请你喜欢我……妄言,来找我,来接我,边关大漠,你在哪里,我都会去的。来找我,来找我吧……妄言。”

  “你喜欢我。”

  她的泪水掉在他掌心里,冰凉的,不多时,便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她以一个温柔的手势,从他的手心里挣脱。

  那一瞬间里的,最后的接触,她在他手心里,留下一颗金纹珍珠。

  “我走了。妄言。”

  这是最后的告别。

  大雨依然滂沱,仿佛下不完。

  花念涵和来时一样地一身春装,身边跟着十夜莺,主仆身影消失在大敞的门板外,随着门被关上,雨声也被挡在门外。

  未久,马蹄声嚏嚏地向起,慢慢地,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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