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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无衣沿着回廊奔去,已经有许多仆婢迷迷糊糊被吵醒而开门一探究竟。

  火场前,零零星星几个大汉、小厮帮忙救火。然而火势似乎一发不可收拾,纵然大伙拚了命,杯水依旧难灭烈焰。

  “季礼呢?……他在哪里?”无衣气喘如牛,焦灼地拉住其中一名小厮询问。

  “你说四少爷,是吗?我们这儿没人认得他,也不晓得他逃出来了没?”

  无衣几乎快崩溃,心脏因紧张与快跑扯得她难受不堪,偏偏季礼的安危又没人知道。

  广大的姜府,认识季礼的人竟有限成这惨况。

  眼见大火急速吞噬季湘居每一角落,劈哩啪啦的木材燃声听得无衣心惊胆战,她管不了自身存亡,趋步向前便抢下汉子手中一大桶水。

  “你干嘛?”大伙瞠目诧异,舌头像打了十几个结。

  无衣奋力将水淋了满身,虽然此时将近暮春夜,从水井汲起之水仍冷得她贝齿打颤不歇。

  她看清目标,屏足呼吸,众人还来不及阻止,她已奋不顾身冲进火场。

  “季礼,你在哪里?”好热!她全身好像快要被烧得体无完肤,浓烟呛得她几乎没力气再寻觅下去……

  不行!她一定要找到他,她绝不允许这场火带走她的季礼!

  她艰辛颠簸地步近桌前床沿,却不见半个人影。

  他到底跑到哪儿?难不成已经逃出去?

  她记忆瞬时一闪,回身推开屏风。果不期然,季礼昏厥倒于阖闭的地道前。

  “季礼,快醒醒,你没事吧?”她搀起季礼上身,忙拍打他脸颊。但怀中的他却像无生命的木头,没有半点反应。

  “不要吓我,季礼,快醒过来啊!”她大喊,因着季礼双唇愈发苍紫,双眼紧闭不开,战栗爬满她浑身。

  她俯近他鼻前,发现他呼吸虚弱得令人绝望。没有丝毫犹豫的余地,她覆上他的唇,送进气息,冀望能唤醒他。

  皇天不负苦心人,季礼终于咳出声音。

  “太好了,你总算醒了。”季礼徐徐张眸,映入眼帘的即是无衣欣喜若狂的容颜。“站得起来吗?快,把这披上,我扶你出去。”她将濡湿的外衣包紧他身躯。

  “不行……”能偎靠在无衣的膀臂中,季礼感觉前所未有的幸福。“石房的画与物品……我要保护它们……”

  “我知道那是你母亲的遗物,对你很重要。不过你放心,火焰穿不过石头,里面的东西不会毁损。”原来如此,所以季礼才会倒在地道前,他想护卫这些宝贵之物。

  “不是的……”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他居然还能露出灿烂的笑容。夸张的是,她竟目不转睛注视着,噗通噗通的回音回荡心房中。“不仅因为它们是我娘的遗物,更重要的是,它们都是要送给你的礼物,我绝不能让它们被火烧到。你之前虽然不肯接受,但不代表以后你也不接受……所以我……”

  “别说了。”她无法再瞒骗自己下去了,她若再狠心忽视他对她的情感,只会加深她的痛苦。其实“感激”一词早就涵盖不了她真正的心情,她喜欢季礼……她爱上这个痴儿了……“等我们逃出去后,你想讲多少,我都愿意聆听。所以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四围火舌环伺,比无衣进来前更加猖獗,两人的步伐显然困难重重。快近门边时,零星的火屑从他们头顶飘下,无衣直觉不对劲,抱紧季礼疾速往后一躲,霎时,部分屋梁轰地垮落在他们正前方。

  “水井姊姊,你不要管我了,自己逃吧!否则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方才为救季礼,无衣手臂已擦伤累累,加上首如飞蓬,脸容脏污,可说是狼狈不堪,难怪他看得心疼极了。

  “你希望我伤心吗?”

  “当然不!”

  无衣捧起季礼担忧难过的脸庞。“那你千万别说什么丢下你、我自己逃走之类的浑话,今天就算得牺牲我的性命,我也一定要将你救出去。”二十几年来,她第一次竭尽力量想守护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若是以前的她,肯定对此不屑一顾,轻鄙自身愚昧吧!不过以前的她绝对也感受不到与君同生共死的甜美滋味。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便自己坚强,无所畏惧。

  * * * * * * * *

  姜伯诗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况,群魔乱舞般的火焰惊碎了他的心。

  “季礼呢?他逃出来了没有?”他发疯似地吼问道。

  仆婢们不是忙着救火,就是一脸茫茫然,看过季礼的人毕竟甚少,何况现今情形十分危急,真见过面的恐怕也忘了他几只眼、几个鼻子。

  “可恶!”姜伯诗握实拳头,愤恨咬在口中。与其要他不知结果、渺茫地等下去,他宁愿冲入火场寻找季礼。

  “大哥,你不会想和季礼同归于尽吧?”姜仲书拽住他的左臂,急煎的语气捘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不能不管季礼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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