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罗莉塔·雀斯 > 夜的囚犯 >  上一页    下一页


  他微微鞠躬。“夫人。”

  她快速而不悦地曲膝为礼用法文说:“先生。”

  她向附近的人介绍他,声音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抖动,而当四周的崇拜者一一溜开时,她丰满的胸脯似乎也微微抖动。然而,她不能逃走。亚穆一直与她交换着空洞的社交言语,直到最后只剩下他在她的身旁。

  “希望你那些朋友不是被我赶走的,”他装出惊讶的样子,看看四周。“有时候我会得罪了人而不自知,也许是我的英语还不够达意。”

  “是吗?”

  他的目光回到她身上。她正以画家的专注,穿透似地研究着他的脸。

  他逐渐有些不安,而这令他生气。他不该有这种感觉,然而她令他不安已经太久,使得他的情绪变得十分敏感。他也用同样足以令人冒火的凝视盯着她。

  她的脸颊出现一层薄薄的粉红色。

  “毕先生应该很好吧?”

  “是的。”

  “希望你的工作也很顺利?”

  “是的。”

  “你目前住在伦敦?”

  “是的。”

  短促而严厉的答案说明他已经把画画完全赶出她的脑海。这样就够了,他微微一笑。“你大概希望我滚到地狱去?”

  粉红色变深了。“当然不是。”

  他垂下眼光看向她戴着手套的手,她的右手大拇指一直不安地摸着左手腕。

  她顺着他的眼光往下,双手的小动作立刻停止。

  “我认为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希望我滚到地狱去,”他说。“我甚至猜测你们逃到伦敦,是不是因为我。”

  “我们没有‘逃’。”她说。

  “然而,我还是觉得受到些许冒犯。你们什么都没说,连送个信通知一下都没有。”

  “我们没有时间跟所有的人道别,樊世很急——”她的眼神开始充满戒心。“他一旦决定就不允许任何事耽误他。”

  “你答应替我画像,”他轻声说。“我非常失望。”

  “我相信那失望应该过去了。”

  他靠近一步,她没有移动。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低下头来。

  香味幽幽传来,还是以前记得的味道,还有以前记得的紧张:相互间的拉力……和抗拒。

  “嗯,光为了画像,就足够让我来到伦敦了,”他说。“至少这是我跟你迷人的朋友凯洛夫人说的。所以,她同情我了,不只邀请我前来她的家人所住的这风景如画的庄园,还派她的一个兄弟陪着我,怕我迷路呢。”

  他抬起头,在她金色的眼中看见各种情绪在其中翻搅:愤怒、焦虑、怀疑……还有一些无法解读的东西。

  “看来迷路的反而是菲娜,她早就该到了。”

  “真可惜,她要赶不上跳舞了。音乐已经开始,”他看看四周。“我以为会有许多英国绅士赶来带走他的舞伴去跳第一支舞。”他回身面对她。“一定有人邀了你吧?”

  “我很清楚自己的能耐。如果现在就开始跳,很快就会阵亡。我只答应了四支舞。”

  “五支。”他伸出手。

  她注视着那只手。“稍后吧……或许。”

  “稍后你会推辞,”他说。“你会说脚痛啦、太累啦。何况我也可能太累,因而行差踏错。我记得曾经跳错,后来就没再跟你跳过舞。”他的声音放低。“你不会是想要我诱哄(译注∶coax温和圆滑但善意而有耐心的诱导)吧,我希望?”

  她握住他的手。  

  “今天早上?”菲娜重复黎柔的话。“你不可能是认真的,你刚来还没两天,何况我才刚到。”

  “你应该早一些来的。”黎柔将铁锈色礼服放入皮箱内。

  她们在黎柔暂住的房间,时间是早上八点,舞会虽然到接近清晨才结束,但是黎柔已经得到充分的休息。她睡得像死人一样,而她一点也不惊讶。她上床时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五年的苦力,而艾司蒙就是她的工头。整个晚上就像是一场战役,事实上,如果他们拿起武器、公然开战,她反而欢迎。当你面对的只是影子、隐喻和暗示,这种仗要怎么打?他怎么可能在一切的行为举止都如此完美合宜时,却让她感觉这么不合宜的燥热?

  菲娜在床边坐下来。“你在躲避艾司蒙,对不对?”

  “好吧,对。”

  “你真是个傻瓜。”

  “我应付不了他,菲娜。他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他超出任何人的能力范围。樊世说得很对。”

  “樊世是沉浸在酒缸中的烂人。”

  黎柔卷起一件衬裙,塞入皮箱角落。“但是他很会看人。”

  “他是嫉妒,因为艾司蒙是他所没有的一切,或者是他本来可以有、可是被他随手虚掷了。那无赖根本配不上你,从来就配不上。他根本不值得你付出任何忠诚,你早就该有一位情人。”

  黎柔看了朋友一眼。“你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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