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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他在安慰她,晏然知道,这只不过是安慰她的话罢了,想到以后两地相隔的痛苦,鱼雁往返与热线电话能连系多久的感情?她完全不敢保证。

  依偎在他暖暖的怀抱里,望着自己的手指,晏然忽然模糊地想着,那里好像欠了一枚戒指……也许他们该疯狂一点,现在立刻搭飞机去拉斯维加斯结婚……

  奇怪,和止羽在一起,她已经抛弃掉许多她的爱情原则了,为什么总还是有许多观念,她怎样也抛不掉?

  时间在欢乐中彷佛过得更快,一转眼,她的假期就快结束了;一转眼,她就得去确认机位了。分离的时刻,终于来到他们眼前。

  离开法国的那天,晏然是搭早上的班机,她很早就起了床,甚至该说,她其实一夜都没睡好,几乎是睁眼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慢慢变亮……

  她蹑手蹑脚下床,不想吵醒止羽,她知道,他几乎快到天亮才睡着,舍不得的离情依依,使他俩都难以入眠。

  轻声换上衣服,梳洗,再将行李最后检查一遍,打电话叫了计程车。在等计程车的时间,她回到止羽身边,蹲在床前,她阅读着他的睡姿──

  那宽阔平整的额,垂着几撮不驯的发丝;眉梢微扬着,像闪着一个揶揄的微笑:那孤傲的鼻,像大理石雕出来的一样;还有那宽宽的、性感的唇,她曾经在上面印下无数个吻……

  一滴泪滴不预警地从她脸颊滑下,她一惊,连忙抹去了它。

  深怕吵醒止羽,她不敢再耽搁,即使再不舍,还是得离去。一狠心,她扭头耙身,下楼到客厅拖着皮箱,还没走出门,就听到身后一连串喊声:

  "喂,就这样走掉了,太不够意思了吧?连再见都不说一句。"

  他终究还是醒了,身上只着一件睡觉时穿的短裤,连衣服都来不及加一件,显然是急着冲下楼来的。

  晏然回转身,盈盈水雾的眸子瞅着他,像是忽然丧失了说话能力一样,一言不发。

  他走向她,想也没想,就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狠狠吻她,又饥渴又甜蜜,深厚而浓挚的感情,依依不舍,将他的每一丝爱都存放入他们相遇的唇中。

  他离开了她的唇,用手摩挲着她脸上的线条,温柔、缓缓地划过她的五宫,i5佛这样就可以把她的影像深深烙在心里。

  晏然的心窜过一丝酸楚的抽痛,那一刻,她想不顾一切地把皮包中的机票给撕了!可她终究是个理智的人,至少是她认为的理智。

  她微颤着,只是任无声的泪水自她脸颊上滑下。

  她的泪水彷佛滴在他的心上,令他又酸又痛,他再度拥她入怀,吻她的耳垂,吻她脸上的泪,急于呵护她:

  "干什么?又不是永远不见面了,我可以去找你,你也会来找我的,是不是?"

  "我一定会来,我以后一有了假就来找你。"

  晏然泪湿了他胸前的衬衫,点着头,很认真地点,似乎这样才能够证实这些话是事实。

  虽然眼里盛满了离别的忧,可是止羽仍然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给晏然:

  "这样不就好了?而且我们每天都可以通mail,还是在彼此身边的。"

  晏然的泪眼中浮现了一丝笑容,虽然任谁都知道这种两地相思的恋情最难熬也最难维系,但此刻的她仍然愿意去相信,她与止羽仍是有可能继续的。

  "别哭了。"他再度替她抹去了泪痕,"笑一个给我看!"他轻轻拍了拍她的粉颊,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牵动记忆深处的动作,晏然又想哭了,但她不能哭的,她不愿意自己哭着离去,更不愿让止羽看她哭着离去。坚强、坚强,她一向很坚强的不是吗?

  止羽脸上的微笑是种强迫性的洒脱。"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她摇头。"我叫了计程车。"

  止羽笑笑,没再坚持,他不能随晏然回台北,因为他从台湾赚回来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他和朋友合开的剧场也早安排了他的剧目非得去工作,既然如此,两人在机场,不过只是演出更伤心的离别罢了。

  屋外有人按门铃,是计程车来了。

  晏然终于对止羽挤出了一个笑容,转身走开。

  然而她一走出门,脸上的笑容立刻像失去支撑似的,垮了下来。

  坐上计程车,晏然任着这几个月所熟悉的景致愈来愈远,终究消失在后照镜里,她往椅背重重一靠,眼前沉甸甸地似乎一切都凝滞了,阳光不再灿烂,她的心,也坚得暗沉沉一片。

  从法国归来,晏然立刻回到了工作岗位,她如同往常一样地尽职守份,甚至更努力工作。

  萦然曾经问过她:"你是不是靠着工作来麻痹自己,掩饰什么啊?"

  晏然没回答,但任何知道事情始末的人,大概都会这样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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