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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名枕秋则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渐起了波澜。

  “小姐?”入画一直站在不远处偷听,这会儿忙神神秘秘地溜到了她身边来,“想 不到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也有嫌疑呢,真可怕。”

  “别胡说。”她仍凝望著前方那沉思的背影,冷冷道:“刚才你没听出来吗?大少 奶奶已经把嫌疑都洗脱了。”

  “是吗?”入画本就一知半解,不禁疑惑。

  “他们两个人一直都在一块,还有谁能得空去下毒?”她勾了勾唇角。

  “可他们乃是相互为证。”那一直远眺的人终于转过了身来,晚霞映照著他的笑脸 ,那样清明的目光。

  亮得她心头一紧,忙掩饰地发问:“难道再没旁人看见他们行踪了吗?”

  旷之云摇头,“除了几个丫鬟看见你表嫂回房,便再没有了。而你表哥——当然, 他是要去偷拿,自然会避人耳目,没人看见也不算奇怪。”

  闻言,名枕秋动了动眉峰,转眸望著池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忽然凄清一 笑,“这回可信了我的话?任你再费心,再问讯,又多了解了什么?归根结底还不是一 句话:不过是有人不想让我继承名家……”顿了顿,“不想让我快活……”

  一阵秋风吹来,吹皱了一池秋水,她的影子在波光里摇曳——即使占尽财富,她拥 有的也不过是抹无依的影子——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站在高 处的少年,那烙于心头的光阴,过往点滴涌上心坎,让他不禁相问:“那以前不在名府 的时候呢?你快活吗?”

  她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并非在府里长大?”

  黑眸流露出几许期待,“你想呢?”

  粉颊悄悄失了抹血色,“是府里人说的?”

  秋风拂动著彼此的衣袂,就连她裙上的飞燕仿佛也忍不住在宛转回眸,她却依旧不 解他的真意。想著,黑眸里不禁光彩隐逝,他随口应道:“是啊。”她的身世的确是府 里公开的秘密:她曾一直流落在外,半年前才得以回到名府。

  搞不清他时假时真的笑容,更弄不懂他眼中时现的期待,她低头看著池水微澜,“ 你问这个是要嘲笑我,还是要同情我?”嘲笑她这个大小姐竟然有著见不得光的出身, 同情她金枝玉叶却没过过几天温饱的生活?

  他的嘴角扬起丝苦笑,为什么她总把他想得那么恶劣?还是她原本就觉得天下乌鸦 一般黑?

  她一直没敢抬头,没敢看进他的眼里,不愿当真看到他的嘲笑,更怕得到那一种叫 做“怜悯”的施舍,这施舍会让她像个乞丐似的,为了这一点关切,丢掉全部的自尊, 任由他敲开心门。

  “我只会帮你。”轻漾的笑语里,暖意自肩头顺流而下,一路滑落到心房,她终于 鼓足了勇气抬起脸来,跌入那双含笑的黑眸,在那眸中,她没有找到嘲弄或者怜悯,只 有一份了解——他知道她很坚强,无须那些同情的空话,她便能够坚持下去——了解得 仿佛似曾相识……当她柔弱的双肩终于在他掌下松弛,欣慰的笑容也悄悄浮上了他似乎 总没正经的俊颜,闪现出一抹动人的光泽。

  这……这是怎么回事?!入画早已愣在二人的“你来我往”里,半晌才回过神来, “小姐,我有事要跟你说!”她不客气地拉过名枕秋,不顾旷之云的目光似要杀人。看 上她家小姐财貌的人多了,她可不认为这个一脸邪笑的师爷安了什么好心,真后悔当时 心软“引狼人室”!相比之下,她倒觉得那个富态的同知大人比较让人心安。这才想起 自己是来干吗的,她急急言道:“小姐,听说同知大人病了!”

  “是吗?”名枕秋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倒是旷之云配合地问了句:“什么时候? ”

  唉,小姐怎么就不开窍呢?!入画心道,有意提高了嗓门:“听说离开咱府没两天 就病了!”刻意加重了某些字的音量。好痴情的男子呀,一定是得了相思病了!

  名枕秋依旧无动于衷,旷之云则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看这二人不约而同的默然模样,入画气不打一处来,强压心头火气,仍是耐心劝道 :“小姐,你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为什么?”名枕秋冷冷反问。

  “小姐!”人画不得不说出心中想法,“人家可是为了你,想你想成了相思病!你 怎么可以放著人家不管?”

  “相思病?!哈!”旷之云忍不住大笑。

  “全城都是这么传的”入画不服气地补上一句。

  旷之云笑得更邪,“是吗?可我敢保证,会为你家小姐得相思病的,绝不会是他! ”

  “难道是你不成?”

  “人画!”听得人画口不择言,名枕秋轻斥一句,心跳却摹然脱离了控制,几紧几 缓的节奏,依稀是期待的心音……相思已是不曾闲——“是我。”旷之云大方地承认, 见人画目瞪口呆,又悠然反问一句:“不行吗?”

  天下怎会生出如此厚脸皮的男人!人画看著他,愣了半天,终于有了反驳:“人家 陈大人年轻有为,才刚二十有四,和我家小姐正好相配,可你……”她故意盯著他的短 须,“你又凑什么热闹——大叔?!”

  他有那么老吗?!自尊心严重受挫的旷之云看向名枕秋也忍不住含笑的双眸,若有 所思地抚上自己的短髯,“十年前,我也十四……”

  “你可终于想起我来了!”陈墨霖讽刺地撇撇嘴,掀开了床上的纱帷,刚与对方打 了个照面,就愣住了。

  “你怎么了?”旷之云狐疑地拍拍他。他怎么看起来痴痴傻傻的,一个劲地盯著他 瞧?莫非……真的病了?

  “你真的是专门来看我的?”陈墨霖比他还狐疑。又不是相亲,他做啥把胡子给剥 了?光溜溜的脸庞简直俊美得……有些眼熟?

  注意到陈墨霖的目光,旷之云总算明白了他的惊愕,俊脸难得一红,不由白他一眼 ,“病了还要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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