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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人?他哑然失笑,同时也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怎么,小姐打算见死不救? ”

  她不理他,目光冷然地飘至供桌后的九曲莲台,仿佛真当他是个死人,手上仍紧抓 著纸伞,丝毫不肯放松。

  旷之云扬眉看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姐既举眸向佛,又何不学佛几分 慈悲?”

  岂料她答得坚决,“浮屠于我无用。”又将伞向自己拉去。

  “小姐此言差矣。若无浮屠,又哪来小姐此刻的避雨之所?”他回得顺溜,手中更 是捉紧不放,“再说,刚才小姐既已替我掩饰,又何苦不救人到底?”

  她眸光一闪,还未及回答,入画已抢先道:“你胡说!我们怎知你藏在这里?我家 小姐又怎会替你掩饰?”

  旷之云笑而不答,只稍稍移开了伞沿,只见刚才放伞的地方恰恰隐著几点暗红。

  “小姐,原来你真早就发现他了!”入画轻呼,“还救了他!”

  “谁要救他?!”她冷冷道。

  他看著冷然的她,眸中了然,亦有怅然,“小姐救我只是为了救己而已。”见入画 不解,他悠然一笑,“倘若当时我被发现,自然必死无疑,而二位作为目击之人,恐怕 也难逃一劫。”

  话音中,她的目光终于移向了他的方向,有著几分惊讶,却仍是不掩淡然,“入画 ,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咱们走!”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头,旋身便走。

  那头力道忽松,他却不及撤力,“桃花”扑面而来——她竟弃了伞。

  望著终于“盛开”在手中的娇粉一片,恍惚是将梦境拥了个满怀,他竟一时不知所 措,所幸心跳隆隆,像是擂鼓,更像是在催促著他向前探询。

  “稍等!”勉力支撑起血流不止的身躯,他迎向旋身回望的她,忽然笑得诡异,“ 小姐,这附近可只有河岸,那些人找不到我,恐怕很快便会复返。如此再拖延下去,抑 或是动静再大些,他们会来得更快也说不定。再说,练武之人一向听力甚佳……”

  “你这是在威胁?”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情非得以……”他扯出一抹无害的微笑。

  说不动摇是假的,尤其是看到他那样艰难地站立。一手捂胸,身形摇摇欲坠,一手 却仍紧握著那把纸伞,仿佛那是他惟一的支撑,她不禁有一丝心软。

  入画已先她一步看不下去,走上前去扶了他一把。

  旷之云感激地看了入画一眼,随即又望向举棋不定的她,先是叹了口气,接著竟迈 步向她走来,眼眸与她咫尺相对,内含三分笑意,“小姐若再不救我,我可真喊了。”

  竟是他的威胁起作用了吗?一向冷静的心跳居然变得杂乱无章,让她只得不甘不愿 地应了一声:“好吧。”

  门外传来马蹄声响,接著一个中年汉子快步走了进来,一见两个姑娘便扯开了嗓子 ,“小姐,原来你们在这儿啊!真让我好找!”

  “车老六,你又去哪儿喝酒了?居然这么晚才来,当心我回去告诉管家!”入画一 手扶著旷之云,一手指著来人的鼻子啐道。

  “我的姑奶奶,你这回可冤枉我了,我原本早就到了,可路上——就那边不远,被 几个人拦住了,竟然说要检查我的马车!哼!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谁!连名府的马车也 敢乱动!”车老六忿忿道,目光移至旷之云身上,“这是……”

  名府?她竟是名府的人?旷之云看向身旁的她,她正自默然,目光飘向门外的雨帘 。他随著看去,只见雨帘深重,前路难料,猜她又有犹豫,心中不禁掠过几许怅然,略 加考虑,却终是将一直紧握的纸伞递到了她的面前,“小姐,谢谢你的伞。”

  与此同时,她偏偏也开了口,却是答车老六的话:“他是我朋友。”

  两句话重重叠叠,听在彼此耳中却别样清晰。

  望著他递来的伞,她暗自疑惑:真要救他时,他却终究怕连累了她。可他刚才又为 何要纠缠不清?难道仅仅是为了一把伞?难道……他还有什么目的?想著,困惑的目光 不禁朝他飘去。

  原来是他误会了。刚才她并非变卦,只是在思量如何介绍他的身份。旷之云的嘴角 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来,见她眼里疑窦尚存,于是自认理亏地任她的目光逡巡周身。

  她看不透他,尤其是他的笑容——好像一切了然,万事轻松,其中甚至还带著一丝 邪气。他站在那里,凌乱的发,血迹斑斑的衣衫,还有狼狈的身姿,明明都和方才一样 ,此时映在眼中,却忽然有了丝异样,不禁令她有些好奇。

  她将伞又推给他,转身向车老六道:“扶他上车。”说著,故意转颈看他,冷冽的 眼神里竟不觉透出股坚决。

  接触到她的目光,仿佛是花瓣在眼前纷飞乱舞,旷之云心弦一松,竟一头栽了下去 。

  “刚才还死皮赖脸的,怎么这时候就晕了?”扶著他的入画,成了第一个垫背的。

  “别说了,咱们快走吧。”她吩咐车老六将昏迷的旷之云移到车上,自己也跟著上 了车,身下一硬——原来是那把纸伞,仍被他牢牢地攥著。她动了动眉峰,伸出手去, 费了些力气方才取出伞来,伞上缤纷的花朵中点缀著几点殷红——是他的血,乍看去, 像是飘飞的花瓣;细看来,竟像是散落一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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