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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见抱琴抬了眼望他,萧继宁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只得继续道:“二十年前,萧家尚在塞北,曾经联合了七大门派同剿魔教。战到最后,朔日教教主一家在圣坛里自焚殉教,只有个幼子因在外游玩而逃过一劫。”

  抱琴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只听萧继宁低声的叹:“江湖一入回头难,萧家蛰居江南十多年,竟还是摆脱不了江湖的旧恩怨。”

  “小姐说,这兴许是报应。”

  “报应?”他冷笑,“一报回一报,朔日教十年前那一次围攻,原来竟也是他所带领,那一次,折了我两个妹妹,这笔帐,我又找谁算去?”

  悲愤、伤怀从他脸上奔涌而出,抱琴看见萧家长公子的眼里竟有着难以言表的痛悔和迷离,盈盈闪烁着,良久良久,终究却还是没有落下来,然而她却毕竟不懂得这江湖风雨,心里只是一片凄惘,又复惊疑。

  “告诉继容,让她死心吧。”他终于还是作了决定。

  平静的声音里,抱琴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夏日的风淡淡的蒸上来,仿佛还能闻见些微的血腥……

  抱琴终究没有忍心对萧继容说出她大哥的话,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明白自己心里的某些担心也在逐渐成型。

  那一个夜晚,萧继容似乎睡得格外早,也格外香。

  抱琴的心却提了起来,也说不清为何,她飞跑到了横梧院,一到便知自己心语成谶:满院火把通明如昼,数十萧家好手衣襟猎猎于风。她看见那人蓝衫独立,衣袂乘风,恍惚还似月下初遇一剑纵横,却已再不是她所熟悉的眼神。然后,她听见他道:“剿灭魔教余孽,成败在此一举!”

  众人豪气高呼,声震长空。

  天幕浓云当真随之一扫,月华洒下,遍照四野,抱琴望着月下轮廓清晰的他,凛然却是莫名的冷,忽然一瞬惊觉:她可与他同一死,却不可能同一身。

  冥冥中什么水落石出,有如天命。

  第二天便听说焦桐馆走水,一场大火将一切烧得一干二净。

  萧继容不知怎的,竟还是知道了,疯狂的哭闹着要奔出去,却被敲晕了送回屋里,醒来后,从此便只会对着四壁狠狠落泪。

  抱琴也再不往横梧院去了。

  日子便又一天天过去,过不两天,萧继安便将新奶奶接回了府来。不久,萧翁也从别院搬回了府里,萧家便又恢复了往常模样。

  萧继安又一如往日的打点事务,而他那位新奶奶似乎也是个很见过世面的女子,据说竟帮着丈夫交了更多朋友,于是这夫妇二人整日里应酬得不可开交,而交往的最多便是长空帮的李帮主。据说这位李帮主早年丧妻,膝下只有一女,视若珍宝,正欲觅个佳婿。逐渐的,两家来往多了,大公子要结亲的猜测便也流传开来。

  抱琴还是守在萧继容身边伺候着,却常有丫鬟婆子暧昧的管她叫“新姨娘”,她约莫猜到是怎样回事,只是不理,任府里闲人舌根嚼碎却也套不到半点口风。

  但事实真相总要大白天下,一日晚饭时分,抱琴被叫到了正院花厅里。

  萧家诸人连带着新来的二夫人都在厅中吃饭,只除了推说头疼的萧继容,于是抱琴一进了屋,行了礼,萧翁便问:“小姐还好吧?”

  抱琴没料到高高在上的萧翁竟会亲自与自己说话,忙回:“小姐只是偶感风寒,微有些发热,已经进了些药,正睡着。”

  “喔。”萧翁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忽道,“抬起头来。”

  抱琴便抬了,萧翁看了看,又“喔”了一声,说道:“生得尚算大气,难怪那天能临危不惧,忠心护主。听说你帮了大公子和三小姐很大的忙啊?”

  抱琴忙道:“一切都是抱琴分内的事,老爷谬赞,抱琴万不敢当。”

  “也还识礼。”萧翁点了点头,“赏你五十两银子……”便这样买断了她的舍生忘死。

  “谢老爷。”抱琴听了,竟有些错觉是天宫受封,却更加深谙仙凡两隔,无可逾越。

  萧翁却似乎还未说完,但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便顿住了。

  这时便见桌边一人站起身来,款款走到抱琴面前,抱琴一见便知这必定便是那异常能干的二夫人,只见她亲热的拉着她手,一面搀着她起来,一面道:“一看便是个伶俐丫头,给我作妹妹,好不好?”

  抱琴愣住了,只看见她和萧继安皆微微的笑。

  “二公子他早就想给你开脸了,我一听说你这回的英勇,更是赞成得不得了,像你这样的好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呀。”二夫人又道。

  抱琴僵立在当场,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新姨娘”,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对了,还没问过你愿不愿意呢?”二夫人原本只打算走个过场。

  却不料,抱琴道:“抱琴不愿。”

  “什么?”

  “抱琴不愿。”

  “为什么?你嫌二公子不好?”

  “抱琴不敢。”

  “那……还是你心里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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