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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萧继宁看着妹子,眼中刹那闪过无数神色:愤怒、疼爱、怜惜,甚至迷茫,但终于还是清明开去,他说:“你们两个先走,我随后就来。”

  抱琴看见他手中暗藏的火折,恍然明白了他的打算,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正迟疑时,萧继容也看清了她大哥手里的东西,忽然扑过去抱住了他:“不!大哥,不要!”

  萧继宁冷笑:“还想不想活着出去?”

  “不……不要啊,大哥!”萧继容只是哭,死死的抱住他,不让他重燃引线。

  萧继宁苦笑:“到现在你还护着他?可又有谁来护着萧家?”

  但萧继容已是打定了主意,怎样也不松手。

  萧继宁于是只能望着烟尘对面的敌人,叹了口气。

  正僵持时,忽听门外喊杀声至,众人都是神色一凛,只见一队人马杀入门来,转眼已与朔日教徒展开激战。

  还在怔忪时,只见一人尘土满面的奔向萧继宁等,身上的大红吉服犹自鲜艳,也不知是喜是血:“大哥,小妹!”来的正是萧继安。

  萧继容一见,不知是悲是喜,竟自晕了过去。

  抱琴将她放在自己的臂弯里。

  萧继宁也不等弟弟询问,便抢先开口:“你怎么来了?新娘子呢?”

  “大哥放心,她已被我护送回了娘家。”萧继安答,“听到家里出事,我便赶了来,一路上撕杀阻了脚步,幸亏是遇到个朋友拔刀相助,这才赶了回来。”

  “哪个朋友?”

  “是长空帮的李长空帮主,一听说咱家有难,便带了人来救援,路上正遇见我,便与我一道杀了回来。”

  萧继宁这才长透口气,不觉已是汗湿重衫。

  面前杀声又作,烟尘中刀光剑影又乱人眼,抱琴看着,似梦似幻,恍惚却有种感觉:方才一切都已成了前尘飘远。

  自从那一日后,萧三小姐总是有些恍惚。

  她要么成天成天的不言不语,要么就会疯狂的弹琴,直到手指弹出血来。萧继宁便命人将琴收了去,前来取琴的下人都千般戒备,却没料到萧继容只是静静的看着,未发一言。只有抱琴知道,在琴被拿走后,她家小姐蒙在被中,哭了一夜。

  萧继容心情好一些时,偶尔也会跟抱琴说话,净是说些先前她与那情郎间的柔情蜜意。抱琴已猜着了那人身份,心里也反对起来,反后悔起先前曾与她说过的那些所谓“希望”的宽心话,但又不好劝,便只能听着。

  这一天,萧继容又对她道:“抱琴,你信不信报应?”

  抱琴不解。

  只听萧继容又道:“我原本是不信的,现在却信了。你道报应是什么?便是上天将一根绳子两头结起,恩恩怨怨左右都绕不出这个圈,不是落在你头上,便是落在他头上。”

  抱琴不知萧家和朔日教间究竟有怎样的关系,称得上报应。

  “遇上他便是报应,便是命定的,怎么躲也躲不了。”萧继容恍惚笑着,眸光温柔,似嗔似喜,“你知道么?其实我十年前便遇见他了。你信不信?当时竟也是前日那般情景。”

  “那时萧家初到江南,刚刚站稳脚跟。一日爹爹寿辰,摆宴款待宾客,却不料朔日教徒追杀而来。我和二哥那时都还年纪尚小,而大哥又恰好不在家,爹娘便只得带了两个姐姐御敌。二哥毕竟天资甚高,人也胆大,便帮着疏散宾客,而我则只会躲在桌下瑟瑟发抖。忽然间,我感到有人将桌子掀了起来,我来不及抬头,便急忙往外逃。那人很快便追了上来,正要落刀时,我看见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砸落了那人手里的刀,然后我被人飞快的拉到了一边,再然后,那个拉我的人站到了我的身前。我躲在他背后,看见他乌黑的发,还有他用来砸人的琴。也不知怎的,那拿刀的人竟就走了。他便转过了身来,我认出来他是被请来弹琴的年轻琴师,他有着那样秀悒的眉,和澄澈的眼。他让我想起了大哥,但大哥却从不肯这样时常温柔的陪在我身边。不过他却肯,当我在焦桐馆里再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对我说,他愿陪着我一世一生。”

  “我知道他不会骗我,虽然当我那日推开焦桐馆大门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而那黑纱罩面的朔日教少主却熟悉得如同旧识,我的心就像要蹦将出来,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挑开他的面纱,亲自看个清楚。当我终于与他相对,他避开我扑面一剑,其实我便已猜到了结果。一时间,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恨不能同归于尽,一时又巴望着掏心相问。但我只能,一剑又一剑的刺过去。”

  “如果不是你投出那枚雷火弹,我想我会一直刺下去的,一直刺到不是他的心,便是我的心暴露在阳光下面。但是当那一声剧响裂地而起,天昏地暗中他忽然飞身扑来,将我护在身下,泥尘纷纷落下,盖了我俩一头一脸,我却在那时看清了他:他竟是和十年以前丝毫未变。什么仇恨、欺骗、背叛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在最危急的时刻,选择的是保护我。他是什么人还有什么关系呢?他做过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爱的是我,那便够了。”

  抱琴听了,久久无语。

  于是,她便去找萧继宁,将这番话说给他听。

  萧继宁听后道:“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仇恨兴许真是能化解的。”她试探着道。

  “那么多条人命,教谁能够忘记?”他冷笑着。

  她想到了战死的石超,而面前的人据说也受了好几处的伤。

  “就算我能不计较,他真的能吗?”只听萧继宁又道,“灭门的仇,他怎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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