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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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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红用中文说:“你真的不知道那件事?” 我摇头。 “那你就这样跑来,还找了舒马兹杨?!”她跳起来,“刘理儿,你到底是学钢琴的,舒马兹杨在乐坛上多少也算是个传奇,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没人跟我说,我当然不知道。”我咬了一大口苹果,随便嚼两下便吞进肚子里去。 我特地来柏林找舒马兹杨的,当然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大事记”我多少能背一些。不过,李红搞神秘,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晓得她指的是什么。 “你知不知道舒马兹杨曾经十分风光,独领乐坛风骚多年,然后突然消声匿迹?”李红说。 我点头。这一点我晓得。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又不是在说故事,李红偏偏来一手故弄玄虚。 “为什么?”我很耐心地配合。 “当然是为了女人!” 李红的表情、语气、态度,全是一副理所当然。 “你知道舒马兹杨有日本血统吧?”李红又说:“好像是为了一个日本女人,搞得声名恶臭,所以才被乐坛放逐。” 好像?这么说,这个故事也是作不准的。 “既然是‘好像’那表示根本没有人搞得清是怎么回事,对吧?”我连啃了几口苹果,把残核丢进垃圾桶,顺手以手背抹了嘴巴一把。 “可大家都这么说,不会错。” 大家都这么说,并不表示我也得跟着这么说。但我没有对李红这么说。 “你怎么对舒马兹杨的消息那么灵通?”我半开玩笑。李红学的是商,应该更关心股市的指数才对。 “我在国内学过几年琴,出来才改学商的。” 啊?!我望着李红。 我知道她来德国许多年了。在大城市生长,家乡经济开发早,商业活动蓬勃,生活水准消费指数都不亚于一些国际城市。李红看得多,识见也广,懂得选择对自己前途较有利的方面,倒让我佩服她的决断了。 “我还在国内音乐学校的时候,舒马兹杨还是国际乐坛上数一数二的人物。谁知道没多久就——”她又撇撇嘴。 “听说他那时迷恋上的是一个有夫之妇,年纪又比他大,跟他好像还有血缘关系。总之,乱七八糟的。反正他就此一蹶不振,再也创作不出好作品。他音准好,才华惊人,外界一致看好他朝作曲指挥之路发展,原来要接替卡拉杨,接受他的地位也不是难事。偏偏搞出那种丑事,结果伯林爱乐的指挥位置就教义大利的阿巴多给抢了去。他呢,落魄到搞一家音乐学院。” “舒马兹杨没那么差劲。”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替舒马兹杨说话。 这种情节太老套、没新意,像煞三流小说的故事。可是听李红这样说,我对舒马兹杨的印象反倒没开始那么偏颇了。 理由很简单。大凡会为情伤为情愁的男人,都坏不到哪里去。 我是这么认为啦。看看我家的男人,浪漫得!我只遗憾怎么没有遇上那么一个。 啊,我是有杜介廷的。这小小的不知足实在不应该。 “总之,你最好防一点。”李红警告我。 我只是笑。我可没忘她一开始眼底那抹艳羡。 “如果是你,你防他吗?”我冷不防问她。 李红楞一下,眼神复杂。到底老实说:“不防。” 我又笑一下。 李红这个人不差,敢爱敢争取,又不怕人说话。虽然谈不上崇拜欣赏,但我还是挺佩服的。 不过,我还是想搬家的。 我想对自己老实一点。不习惯就是不习惯,我不想勉强自己习惯。 第三章 八点五十九分,我走进琴室。舒马兹杨已经在里头等我。 一星期三次,舒马兹杨亲自指导我。他有许多学生,事务缠身,忙,对时间要求严格。迟到过三次,这个学生他便不要,没得商量。 不是开玩笑。这是有过例子的。 上完课,他要求我每天至少练习两小时。每天。包括礼拜六礼拜天及任何例假日,没有例外。“舒马兹杨音乐学院”不是补习学校,是领有正式文凭的学院,除了钢琴,我还得修习音乐理论。 那是枯燥得令人难以忍受的东西。出来前,我早已念过;不过,现在是用德文念。 非常的辛苦。也因此,我已经两整个礼拜没见到杜介廷。 我放下背包。注意到钢琴上摆的东西。 “那是什么?”让我傻眼。 “你不认识?”舒马兹杨斜过脸庞。 不。我当然认识,再熟悉不过了。我从小就看到大。 但到底他放一个节拍器要做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停止一切乐曲的演奏练习,重新做最基础的练习,直到把拍子确切地抓准了再说。” “啊!”他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说的你都听清楚了?” 他的表情凝着,他的眼睛里没有笑,他的嘴唇抿得紧出残酷的线条——他是正经的,一点都不是在开玩笑。 “舒马兹杨先生,这……”我吞吞吐吐。不是“羞辱”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这好像叫一个习武十几年、功夫还不错的人重新去蹲马步一样;也像一个研究院大学生,回头去做幼稚园的习题一样。不只是屈辱,是一种自尊的扫荡。 “我不喜欢把话说第二次。好了,开始练习了。”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生气吗?非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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