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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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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你都没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吗?” 问得杜夏娃不确定起来,她想了想,还是摇头。“将来”这两个字,本身就代表了不确定。她真的没有想过那么多,她想的只是眼前的自己眼前的路,还有眼前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难题。 “都快高三了,你还没想好将来要做什么,订定目标?这样不行的,夏娃。” 功课、学业、联考、前途——这是一般人都在走的路,典型的忧虑,她们似乎没有理由被置之例外,所以陈明珠这么说。杜夏娃含糊地点个头,表示同意或表示会努力,怎么解释都可以。 两人朝着车站方向走,在天桥中央要分手前,陈明珠拉住她: “那件事……也许你嫌我多事,不过,你打算怎么办?真的不去管它吗?” 杜夏娃笑了,友爱地拍拍她,学她的话说:“你不必替我担心,我不会怎么样的。” 说完摆了摆手,往另一个方向走下天桥。 两侧霓虹蓦闪乍亮。这城市依旧有太多的光,驱赶着黑暗。 光的天地和夜的世界,如此形成了分歧,生命也由此从黑暗开始。 第三章 从大门一进去,迎面便是一片种满了树草的庭院,枝枝叶叶不规则地争展着向天。因为太茂盛了,盘根交错着舐噬人气的阴森。和式的房子,中间一条长而幽深的甬道,踩在上头,尽头的那一方,仿佛会吐回来足音的回响。老式的挂钟传来整点的钟声,悠悠地荡啊荡,停止后时间也跟着被凝住。日照在这里似乎也遗忘了脚步,显得特别悠长,一切移动无觉而缓慢,像一张过了时的老照片慢慢在发黄。 杜日安领着他们一直走到里头一间房间,停在门前。杜夏娃不禁将目光投向路,他的表情严肃而凝重。也许她不应该来的。虽然路说这件事由她决定,他也尊重她的决定,她还是觉得自己也许错了。 “请进。”杜日安拉开拉门,让他们进去。 房间里头躺着一个脸色枯干的老人,闭着眼,一床棉被密密实实的顶盖到下颚。一旁跪坐着一个低垂着头、头发花白、脸上纹路纵横的老太太。 听见脚步声,老太太先抬起头,看见杜夏娃和路两人,张着嘴说不出话,眼泪先涌了出来。 杜日安跪坐在老人身侧,轻声说:“爸,路先生和夏娃来了。” 老人眼皮抖了一下,慢慢睁开眼,努力想扭动脖子。 “在……哪里?她在哪……里?”短短两句话,说得断续无力,病弱的暗哑。 杜日安回头示意杜夏娃。杜夏娃站在门处,犹豫极了。她看看杜日安,又看看路,再看看老太太,最后将视线投向榻榻米上躺着的老人,慢慢走过去。 老太太蹒跚起身,迎向杜夏娃,老眼泛着泪光。 “真的是你——”和十八年前那个女孩那么像,而且如她儿子的眉眼。老太太颤声发着抖,感激地对路弯身鞠躬。“谢谢您,路先生。” “不必谢我,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你们。”路丝毫不领情,不愿受礼,眼底烙有恨,简直冷漠。 “夏娃……”老人挣扎着想要起身,力不从心,干巴巴的眼珠目不转睛的望着杜夏娃,渴盼殷殷。 杜夏娃依着老人的目光,慢慢跪坐下来。五岁时的那个记忆实在太远太模糊了。她只记得一个昏暗的房间,一个高大威严生气咆哮的人影,和在一旁低头哭泣嘴里不断喃喃喊着“冤孽”的老太太,还有混杂在画面外的狂叫声……然后记忆就跳到路。她站在路面前,不,是路蹲在她身前,对她说她是他的小天使。 记忆越缠越乱越纷扰。她瞪着老人,不知该怎么开口。她该怎么称呼他?眼前这个枯干、行将就木的老人,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夏娃……”老人先开口,撑着一口气,居然把话说得很清楚。“谢谢你肯见我一面。这十几年,我丢着你不管,实在很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他被迫歇下来,连喘了几口气。 “爸,您别急,慢慢说。”杜日安担心老人身体受不了。 老人没理他,看着杜夏娃又说:“你长得跟你母亲真像……当年我不该赶他们出去的,害你受了苦,毕竟你是无辜的——”他闭目摇头,眼角渗出了泪光。 无辜?什么意思?杜夏娃听不懂老人的话,疑惑起来,下意识回头询问。老太太垂头躲开她的疑问。路视而不见,出声说: “我们该回去了,夏娃。” “可是……” 老人这才像意识到路的存在。问:“是路先生吗?” 路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恨杜家、恨杜家的人。先是躺在这里的这个杜家男人,毁了他少小的憧憬,然后是他儿子——他们父子联手毁了人间最美的天使。 “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一切都是我铸下的错。我对不起他们,我——”老人含泪的双目在忏悔,千言万语说不尽,遗下一声长长的叹息。“对不起,夏娃……”最后又对夏娃说这句话,便闭上眼,渗出两行泪。 “走吧,夏娃。”路旧恨难消,催着杜夏娃离开。 杜日安要送。路揽着杜夏娃,冷漠不客气地拒绝:“不必了,我们自己会走。” 老太太追上来,老脸布满泪痕。 “夏娃,你不要走,你是杜家的孩子啊——”真是冤孽!好好的骨肉至亲,却演变到今天这种局面。 “我……”场面混乱极了。杜夏娃身不由己,被矛盾的网网住。 “她不是。”路将她拉紧些,神态冷漠,带有愤怒。“十二年前,她就跟你们杜家没有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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