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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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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母嫌恶地瞪二乔一眼,哼口气摇头离开。崔从诫跟着转身,理也不理二乔。 “相公──”二乔叫住他。 他不耐烦的回头。 “我……呃,都是因为我的关系,连累你受委屈了。”二乔低声抱歉。 一整夜没合眼,脸色蜡黄且有些浮肿,泛着黏腻的油光,崔从诫一阵反感,露出嫌憎的表情,白了她一眼。 “我没事,你不必多心。”勉强开口,算是安慰。 二乔浅浅一笑,望着他,看他额前抹了些汗,拿出绢子,上前靠近他,道: “瞧你一额汗,我替你擦──” “不必了!”崔从诫不耐烦地挥开她。 绢子掉落在地上,他不知是否存心,踩着绢子走过去,头也不回地离开内房。 二乔回过神,才默默捡起绢子。手臂越发的疼痛起来,她匆匆看看左右,庆幸没有半个人,急急地躲回房间。 掩上门后,看着被烫烂了皮的手臂,又发起怔来。 那潮浪激烈的拍打着岸礁,溅起的水花可达层楼高。海潮声轰隆,凶猛地将人吞噬,蓄积满的力量在一剎间崩碎,彷佛一颗巨大的星辰在空中爆开,碎筋似分射人间。 亭中观潮,次次惊险得像要被海潮吞没掉;光藏屡屡惊跳,沉如止水的心也跟着澎湃起来。从泰山南下,不知不觉到了江南,名闻天下的钱塘潮凶猛的溅入他心潮,千军万马轰然鼓动,教他的心激越鼓噪,久久不息。 多少年了?还要飘浪天涯多久?伊人啊……她是否已儿女成群? 他和她之间,如今就像那海上潮;浪花空溅,什么都破碎了…… 我佛慈悲,渡天下众生,却渡不了他这颗痴惑的心。 等到沧海变了桑田,或许…… 啊…… 他仰向天,江潮溅了他一脸。 只想呀只想,看看她是否过得好。 只想…… 再看她一眼。 坐完月子,又过两月有余,大房仍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每天唯一做的就是吃,吃吃吃地吃个不停。站在她身旁,相形之下,二乔显得无比的轻盈纤细,反衬大房更加的粗肥迟钝。崔从简看得不禁摇头道: “你能不能停停口?瞧瞧你自己那副模样,还能见人吗?看看三弟媳,多自重自制,你该多学学人家。” 二乔下意识低下头,忐忑起来。崔从简或许无意,但正值晚膳时分,各房的人都在,这般拿她做比拟,令她的立场更加为难。 大房睨了二乔一眼,悻悻道:“你当我喜欢吃?我也是不得已,不吃的话娃儿谁喂?你当我替谁家传宗接代啊?要不然,你叫她有本事生生看,看她是会吃不会吃!” 崔从简蹙蹙眉。他才说两句,她就有本事回三句,心头一阵厌躁,索性闭口不理她。 本来无事吃着饭的崔从诫,听大房这么一说,脸色被撩得难看起来。他该做的都做了,二乔的肚皮硬就是不争气,每每还要被奚落,不气也烦。 “我记帐去!”啪答丢下筷子,索性不吃了。“春荷过来替我研墨!”叫了丫鬟随他进去。 二乔做错事般,默默看着丈夫背去的身影,努力将喉咙里微酸的涩意吞进肚子里去。 “都是你!好好的提这做什么,把从诫气走!”崔从简责备妻子。 “这哪能怪她,”崔母维护大房道:“你媳妇说的也没错,养娃真累人,你该好好体贴她才是,反而帮外人说话,她当然不高兴。” 一句“外人”,刺得二乔心破一块,头垂得更低,连饭都吃不下。 “娘说的是。”二媳妇附和。“没生养过娃儿的,是不会晓得生养娃儿的苦──” “啪”一声,二乔失手一滑,手上的碗掉碎到地上。 “对不住,我太不小心了……”她惊慌的抬头,连忙道歉。 崔母垮下脸。“你存心触崔家霉头是吗?我不说你,你也不知反省,就没看你做过一件好事!” “我不是有意的,娘。”真是不顺啊。烫伤的手臂痛了经月,留下不平的疤,此刻又发生这种事…… “好了!”崔员外被闹得心烦,道:“我看她也不是存心的,你们就少说两句。”转向二乔道:“那些就让丫头去收拾吧,二乔,你没割着吧?先回房去休息好了。” 如获赦令,二乔松一大口气,不敢再多逗留。 曾几何时,变得如此温顺又认命、如此逆来顺受,迥异于小女儿时的对一切义愤填膺? 不记得了……从跨进崔家门槛那一天起,她的思忆就锁住了,停滞不前。 “依我看,”二乔一离座,崔母当着众人说道:“还是另外替从诫选一门亲,才是正当。” “兹事体大,可草率不得。”崔员外微蹙眉。 “就是要紧,我才要提。尽早替从诫选另一门亲,方不会耽误。从诫都二十多了,还没有一子半女,这样下去怎么行。我们为人爹娘可要替儿子打算。” “那二乔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送她回去!”崔母杏眼圆瞪,作主休二乔。“不休了她,有哪家闺秀千金会愿意下嫁?难不成,你要人家做填房小妾?” “这当然不成,只是──” “只是?”崔母挑一下尖细的眉毛。“我们当爹娘的不替从诫作主打算,难道你打算看着从诫绝后吗?” 呀呀,万事皆小,兹事体大。犯上出妻之条,教人即使有心,也使不上力,难为二乔辩护。崔员外捋了捋胡子,沉吟久久,不再说话。 “就这么决定,赶明儿就去找媒婆来,这次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别又扯上那种粗鄙的庄稼女自找麻烦。” “这样不太好吧?娘。”崔从简开口道:“二乔不曾犯任何过错,将她休了,这未免太不近人情。况且,她现在人还在崔家,还是崔家的媳妇,您却要找媒婆来,为从诫另外择亲,这实在说不过去。依我看,让从诫娶房妾便是,何必休了她。” 崔母悻悻地瞪了崔从简一眼,道: “她迟迟不能替从诫生下一儿半女,分明要令从诫绝后,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哪里不近人情了?赶明儿我就让从诫写封休书,然后找媒婆来!” “娘──” “这事由我和你爹作主,你们都别再多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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