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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杯里没有开水让她喝一两口遮掩,徐爱潘只好和胡英英大眼瞪小眼。

  “再给我一杯水。”她要求。

  “自己不会倒!”胡英英还在瞪她。

  青面獠牙鬼原来没有母夜叉可怕。

  “你别再瞪了行不行?”

  “我跟我先生,我是说我前夫,完全没瓜葛了。我才没打算和他重修旧好,是他自己回来找我的!”

  “我又没说你要跟他重修旧好。”

  “还没有!你表情口气就那么说!”

  “就算你跟他合好,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干么那么歇斯底里!”

  是啊,她干么激动。胡英英吸吸鼻,撩一下头发,重新端起咖啡。

  “好马不吃回头草你知不知道?”咖啡冷了。她皱眉,把它倒掉。

  “只要是好吃的草,管它回不回头。”好像在打偈语。“算了!你自己看著办,高兴就好。”

  不负责任的态度莫过于如此。高兴就好。管天会不会塌下来,地会不会裂开。

  “什么跟什么!”胡英英打她一下。不过是跟离婚的前夫保持来往,倒变成第三者偷情似的。

  徐爱潘吃痛,反射的皱眉头。痛应该是大脑和神经的交互作用。十一点多了。

  她应该好好睡一觉,让大脑和神经一起关掉。

  她打个呵欠,泪腺分泌出水,溢到眼眶,胡英英的脸孔变得朦胧起来。

  要是依照圣经上的话,没有人做得到的“爱”的境界。标准太笼统。

  好比,什么是“不作害羞的事”?

  便秘算不算?够丢脸,够让人难以启齿了。当然,她这是有点故意曲解它的意思,但坐在马桶上一小时二十四分钟后,屁股痛得已经裂开,卡在肛门口的拉杂千呼万唤仍不出来,徐爱潘也没办法清醒正确地分析漫窜到脑里的意念。

  由肛门口的烧灼感及疼痛度,凭经验,她知道又长了一颗大痔疮。清洗的时候,她伸手去确认,肛门。挂了一颗小肉球,大概有小拇指头那么大。

  吃药的时候,电话响不停,她置之不理。不知道是第N瓶的消痔丸了。每次都悲壮得像在吞老鼠屎,但治标不治本,春风吹又生。

  电话还在响,执拗得很。游利华又讨人厌地忘记打开答录机。当然,打电话来的那个不知哪位某某,更令人厌弃。

  “喂?”她口气很冲。她没办法合拢脚,连坐都无法端端正正,只能斜著一边的屁股小心沾在椅子上。

  “你在家啊!干么那么久才接电话?”那么理直气壮和埋怨的口气,只有胡英英才蹦得出来。

  “又是你。要干什么?”徐爱潘软软哼一声。

  “你怎么了?有气无力的。牙齿疼?”

  徐爱潘又咿呀呻吟的哼一声,听起来真的像牙齿疼。

  “我便秘,肛门口长了一颗痔疮,痛得坐不住。”

  “便秘?你多久没上厕所了?”

  “三天还是四天了吧。”

  “你这样不行,难怪会便秘。”

  “我也知道不行,你这等于在说废话。找我什么事快说吧,我没心情跟你罗嗦。”

  “你自己生活习惯不好,便秘长痔疮,干么把气发在我身上?”胡英英不但不同情,还咯咯发笑。

  “英英,你再烦,我就把电话挂了哦!”

  “好啦!我问你,吃过药了没?”

  徐爱潘嗯哼一声。呻吟代替回答。

  “消痔丸吗?我看你最好还是去看医生,阿潘。你国中时三不五时就便秘,算是老毛病,不治一治不行的。”

  “你要我脱掉裤子,让人家检查我的肛门吗?”

  “别说得那么粗俗行不行?!”

  “不然你要我怎么说?”可事情就是那么粗俗。要治疗痔疮,不让医师检查她的肛门行吗?

  “要去不去随便你,反正痛的是你。”说不通,胡英英便说一些风凉话。“以前在火车上遇到沈冬青那时你也是这样。叫你跟他说话,你像缩头乌龟一样硬是不肯,只敢偷偷地看人家——”

  喀喳。徐爱潘烦躁地挂断电话。耐性完全磨尽。

  她自以为纯挚深刻且执著的感情,结果和她的痔疮相类比,各次不同的方式不能见人。

  所以烂朋友就像胡英英那样,瞧她的梦作得太美太轻飘,就伸出一只脚来搅一搅。  

  叫她去治疗痔疮?还不如叫她去裸奔算了。

  愈想屁股就愈痛,她只有闷头睡觉。由于只能侧著身躺著,睡得辛苦,而且不安稳。但一觉醒来,许是药效发作,肛门口的烧灼感减轻很多。她伸手去摸,小肉球缩了进去,大概只剩两颗米粒那么大。

  这时她才有心情想到找东西吃。打开大门,一个穿著某花店背心制服的送货员,戴著棒球帽,一只手捧著一个浅蓝长方形盒子,正举手打算按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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