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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比以前更加放纵和浪荡,整日沉湎在女人和酒堆中。那样过了好几年,直到那个凄雨绵绵的午夜,那个在冷清的雨中如团火雾一样的小女孩带着那封信来找上他--

  "如果不是朱儿找上了我,我永远也不知道晴美一直在默默地等我,等着我回头--"朱奇磊的声音哽咽了。"那晚我跟往常一样喝了很多酒。天气很冷,又下着雨,朱儿来敲我的门,递给我一封信。不过才九岁的小女孩,我怀疑,她是怎么会找上门的;我四处看了很久,确定门外没有别人,她是单独一个人,全身早被雨给打湿了…?

  朱奇磊陷在回忆里,脸上的表情回现着当时的心情,甜蜜又哀痛,复杂地交织着。

  "看完信,我才知道是晴美写给我的。在信中,她说她一直在等我,对我的爱始终不变;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她托朱儿把信交给我,并且要我照顾朱儿。"他停顿下来,抬头看看高阳湖,随即又将眼光掉开,陷入另一个恍惚。"你可以想像当时我看完信时,有多么地激动。我急着去找晴美,抓着朱儿不停地追问晴美在哪里,朱儿看着我说'死了'。"

  高湖听到这里,眉宇不禁蹙了起来。

  "那句话像晴天霹雳,震得我久久无法动弹。我要朱儿带我去找晴美,找她住的地方。那地方在一条暗巷的里头,一间破旧的木头搭造的屋子。我满怀希望--但没有,没有晴美。我把隔壁的人吵醒,硬追问着晴美,他们说晴美死了,被那些人带走了。我问他们晴美怎么死的,谁把晴美带走了;但一问三不知。我问朱儿,她也说不知道,死了就是死了--"说到这里,朱奇磊的声音又哽咽了。"我连晴美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那时我才明白晴美信里说的"一切已经来不及"的意思。她一定知道自已不久于世,临走前留下那封信给我。我后悔不已,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我也快死了。这是我的报应。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朱儿--"他张大眼睛,枯槁蜡黄的脸逼向高阳湖。"我只能把朱儿交给你了,阳湖。你一定要答应我的请求--"

  高阳湖退了一些,避开那个逼迫。

  "听你这么说,那个叫朱儿的小女孩,就是晴美跟你的孩子了?"他微蹙着眉问道。

  朱奇磊退回枕靠,对他的疑问恢檬欠瘛?br>   "朱儿是你的女儿?对吧?"高阳湖又问。

  朱奇磊静默地看着他,半天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然而,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很沉静无波,没有半点暖昧或模棱两可的嫌疑。但是,那无波中,又隐藏着一些游移。

  "朱儿是个聪明有个性的女孩,不会太黏人,但忍不住就叫人想宠爱。你一定会喜欢她的。"他别开脸,岔开话题。

  这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使高阳湖更生疑窦。他不耐烦地皱眉说:

  "你说清楚啊!朱儿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这就是你决定取舍的标准吗?阳湖?"朱奇磊仍然保持沉稳的表情,并不随着他的躁气而生任何波动。轻描淡写地将他的疑窦拨弹开来。"如果朱儿是我的女儿,你才肯答应我的请求照顾她,是吗?"

  反驳得高阳湖一时语塞,一会才僵着脸说:"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但你心里明明是这么打算--"

  "我没有!"高阳湖涨红着脸辩解。"我们现在谈的是'一个人'。这不是个小问题,我当然要弄清楚,再说,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的立场?我的考量?"

  "哦?"朱奇磊嘲谑地挑挑眉。"你是说你有女人?"

  高阳湖狠狠地瞪他一眼,神态有点狼狈。

  "别把事情扯那么远!"他粗声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和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无亲无故的,同在一个屋檐下,那像什么话!"

  朱奇磊双手抱胸,混浊的眼珠竟生出一股锐利,敏锐得将人透视,看穿他话里的不安定。

  "果然是有女人了!"说得那么笃定,不给他任何回驳的余地;而且语气中夹带了十分强烈的嘲谑。

  那嘲谑,很快地转化为"理当如此"的笑纹,掺杂着一种无所谓。

  "这是当然的,你也已经三十四岁了,是个成熟的男人--而且你长得一表人才,如果没有女人,实在也说不过去。不过,想当年你那木讷自闭不说话的样子,真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

  尾音拖得长长悠悠的。高阳湖再次狠狠地瞪朱奇磊一眼,瞪断那个荡悠。但他否认不了他的嘲谑,的确是有那样一个女人。

  从少年开始,他就不擅也不大会应付女人;在青春煽动年少气盛好奇的心追索女体的神秘时,他劲埋首在书本里,无视青春躁动下,阳光的白花花。被动的性格加上先天的自闭沉闷寡言,除了朱晴美,对女人,他成了一块绝缘体。

  只不过,年岁增老,看多、遇多、历练多后,就算他再怎么不擅--或不愿与女人应对。三十四岁的成熟男人了,对女人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天生本能或天赋的对应能力。面对女人,他还是不多话,但既不会脸红,也不会手足无措,或者张口结舌不知所以;他还是他,一派成熟男人该有的镇静沉与笃定坚实。

  "我托人调查过了。"朱奇磊混浊的眼球看起来很有神,锐利地罩向他。"你现在在××研究院担任研究员,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生活过得不错。但就算不是如此,单就你父母留给你的那些房地产,也足够了;那些房地产够你过好几辈子,也可以让朱儿过很好的生活--"他顿了顿,清清浊哑的喉咙。"人有钱,身边自然就不会少女人,所以,如果你有几个女人,那也是很正常的,我不会觉得奇怪,也不会介意。我只要求你好好对待朱儿,不要让她受一点委屈,给她安定和幸福。"说到最后,竟像是在托嫁的语气。

  高阳湖不由得皱起眉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干嘛调查我,我又没有义务收拾你该负责的残局!"

  他这些话说得有些苛薄,实在是因为憎恶。从以前就这样,他总要替朱奇磊背黑锅,为他收拾善后。

  "我说过,不管你有多少女人,我都不会介意的。我想朱儿也不会介意的,我只要求你,好好照顾她,尽心地对待她。她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孩,只要见了她,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她的?朱奇磊无视他憎厌的表情和不耐的口气,对他笑了笑,接续先前的话题,答非所问,混浊的眼,显得那般炯炯有神。

  对着那样一双洞悉一切似的眼神,高阳湖尽管憎恶,也只闷嚷一声,闭口不说话,同时对朱奇磊的"胡言病语"也不予回覆。

  朱奇磊拈花成性,以为天下每个男人也都跟他一样没有节操--他气就是气这一点,但他又不能否认,他的生活里,的确是有那么一个女人存在。

  不过,那又怎么样?他是个成熟的男人,身边有女人是很正常的事。他气闷的是,应该说,是朱奇磊蜡黄脸上那种洞悉一切、知他甚详似的嘲谑神情。

  令他更气的是,他凭什么调查他!?

  其实,就算不托人调查,关于他的"底细",恐怕朱奇磊光凭他的脸色,用猜的也猜得出来;更何况,他们之间有着过去那段浓稠的"渊源"。向来,朱奇磊向来把他摸得很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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