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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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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郎书扇平摊,贴住扫来的盖杯顺势一兜化解力道,就这么稳当当地接了下来,未溢出半滴茶水。“呵呵呵,三哥顾及我多话喉渴,玉郎好感动。” 将送来的讯息以最短的时间全数消化,容灿将整叠纸丢入火盆中毁尸灭迹,拇指与食指捏揉着鼻梁,兀自沉思,片刻,他睁开双目锐光流转,食指节奏性地敲击桌面,薄唇掀合。 “照三笑楼探子队送达的消息看来,滇门当中疑有分歧,除门主沐开远的旧部拥护者,副门主楚雄在滇门中的势力亦不可小觑。” “一山不容二虎,而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指节格格作响,一声声传入宋玉郎耳中。呵呵呵……这是三哥发怒,准备把人海扁一顿的前兆,今日虎须捋在此为止,见好就收,切记过分忘形,会招祸的。 他干笑,面容稍整。“近两年,楚雄积极扩展自己的势头,据滇西纵谷,以南联络密支那、腊戍等番地部族,集结另一股强大力量,西南无律法,不少番地来的赏金杀手投其门下,沐开远是养虎为患,现下想收拾这只猛虎,嘿嘿……”唇角微讽,书扇轻摇。 被乌篷船集围攻那日,容灿忆及当时情况,其中环结逐渐明朗。 一张俏脸不识相地闯入脑海,自在地笑得无辜。 你来不来听我歌唱?明日枫林湖畔……你来不来…… 滚!都滚开!他头猛地一甩。 没去便是没去,做啥记挂在心? 他手掌突地捏成拳头,指关节又是格格大响,在场的另外两人如闻丧钟,心脏陡跳、面容一白,相对苦笑了笑,暗暗吞咽唾沫。 “灿爷,其实情势对咱们挺有利的。”眠风鼓勇,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舔舔嘴唇才道:“那晚您下了大船,刚入夜,江面嘈杂之声大作,四面八方的水域全教篷船堵住,我和卧阳冲入底舱想准备火药炮击,才知早有人偷偷摸上了船,就是同您在岸边卯上的白衣男子和那个使双刀的悍丫头,鬼鬼祟祟也不知想偷些什么。”他哼了声,表情忿忿不平,“那丫头见了人提刀就砍,若不是张胡子听见卧阳叫声及时赶到,眠风恐怕要身首异处啦!” “这有哪点对咱们有利啦?”宋玉郎挑高单边眉形,一副“拜托,请说重点好不好”的模样。 “哎呀,好好,长话短说、长话短说。那白衣男子在张胡子手下救起悍丫头,见事迹败露捉着她就跑,毫不恋战。乌篷船大举来侵,他老兄倒是隔岸观火,明摆着不相干,而后的事,灿爷也亲眼瞧见,他跟金鞭霞袖是同伙的。”接着,他双手一拍,“由此可知,滇门组织不够团结严谨,本来嘛,它的门众太过复杂,各部族又有不同的习俗和生活方式……” “嗯,所以……咱们就以逸待劳,任他们搞内哄、狗咬狗,再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宋玉郎做出结尾。 “对、对!就是这么回事。”眠风不住地点头。 听在耳中,容灿不予置评,对着眠风颔了颌首,神情却是一凝,起身,他步近木墙边,揭开圆形洞窗,清冷的秋意透进舱内,神清脑醒。 就由着他们自相残杀,若无法制衡,唯有强者生存。 但不管是沐开远抑或楚雄,这两股势力对漕帮的兴趣全在于火药,他所要在乎的唯有此点,该花心思部署的也仅就此项。 那苗族女子的安危如何,干他底事?! 她高兴投入谁人怀抱、高兴对谁展露笑靥?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她自放纵她的,一朵滇门的火焰花,热切而自顾地燃烧,是存是灭,又与他何干?! 他不自觉握住右腕上的银环,是一份极不甘愿的牵扯,枫林湖畔歌音幽然,他竟忘记问她如何取下此环。记忆不仅如此,还有横贯掌心的三条刀痕,那小脸埋在大掌之中,软唇吮吻得湿润热灼。 我只是想唱歌给你听的…… 柔软的语调钻入脑中,掌心再度紧握成拳,关节噼哩咱啦爆出巨响,吓得眠风差点扑进宋玉郎怀中,很想两人抱在一块发抖。 此时-- “我说不要!这儿没有女人,没谁需要这种东西。你快走啦!”外头甲板上,赴云不知同谁闹着,正值变声的语调带了点尖锐。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一连串番话,听不懂。 少年忍着气,再次强调,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外加比手画脚。“我说,我们这艘大船,对对,就是这艘,你现在站的这艘,这里做事的全是男人,没有女人,所以没有人要买你的东西,用不上的。”他指了一条路,是今日许多弟兄投奔的方向,他尚未去过,但以后总是会去的。“往那里走,一直走一直走,有很多姑娘,这些胭脂水粉、梳子钗子她们会买。”最后比了掏钱的动作。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有听没有懂。 “不不,不是我要买,是姑娘会买!”天啊!赴云挫败地抓扯头发。 眼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缠头巾,身着异族衣裙,他分不清她是属于哪一族的,怎会流浪到两湖这儿来?还一句汉语都不会,比萝卜头还难沟通,简直是鸡同鸭讲、长白山变长江。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布满风霜的褐色脸庞,眼睛带着乞求,由赴云烦躁的脸上转向,对着他身后的男子继续叽哩咕噜着。 “灿爷--”赴云掉头见到来人,眉愁成八字,瞥到眠风躲在后头,对着自己一瞪眼,做出个抹脖于的动作。呜呜!惨了! 妇人瞧容灿直直盯着,默不作声,以为对自己的货感兴趣了。她大喜,干脆将肩上的扁担卸下,两边的大篮子装满杂货,她拿起几样兜到他鼻下。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热情推荐。 没人知道容灿在想些什么,表情古古怪怪、若有所思。 半晌,他抬起一只手格开那妇人递来的杂货,声音持平地回答,“我尚未成亲,没有媳妇,不需要买这些女人家的东西。”接着目光稍转,“你背上这把琴--”流利的苗族语言吐泄出来,只差音调不够柔软圆滑。 见容灿肯出面打发,赴云抹掉额上冷汗,嘘了一口气,明明会叽哩咕噜却现在才出来叽哩咕噜,唉唉-- 卖杂货的妇人却是一怔,未料及会听到苗族语,她眼角笑纹加深。 “这是三弦苗琴,我父亲曾是制琴师傅,这把苗琴是我自己做的。” 容灿抿唇不语,一把苗琴荡得他神思飘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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