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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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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是京城常家指使的,我听到了……我还听见他们喊你少爷,你、你们家、你的爹爹和娘亲为什么这样坏?大虎哪里惹了你们,要如此残酷的杀害?”她观念简单,认定常氏一家全是指使者。 此次,她瞒着姑婆出走。暗夜中,本想现身咬死这群恶人和恶犬,听他们谈话,才知幕后尚有主事者,他们住在京城,花大笔银两雇人上山猎虎,这一听气血奔腾,决定从长白山地尾随而来,她要那个恶人中的恶人死在她利齿之下,以泄心头之恨。 面对她的指控,少年苍白脸上掠过困惑,一闪即逝,眼神像两潭深井,幽暗中隐藏着什么。他端详着她,片刻才缓缓启口,“为了利益,人可以做出许多意想不到的事。常家重金雇用经验老到的猎户上山猎虎,是为取虎骨制药,赚取更多钱财:而那些猎户便为丰厚的酬劳甘冒奇险,这世间是这样的,复杂却又简单,人杀虎、虎噬人,人与虎之间并无真正的仇恨,一切以利益当头,从来都是如此……姊姊,你可曾想过?” 他的神态太过平静,语气淡然,在这寂寥夜中添上诡谲之情。最头一个问句将虎娃差些失神的意识抓了回来,她似乎又被惹恼了,因为对方的反应与自己原先设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好诡异,这瞬间,他话中语气竟教她联想到姑婆。 “我不是你姊姊!”甩掉那荒谬的念头,她握拳咆哮,胸口剧烈起伏,虎牙隐约可见。 她生气,气愤人类的滥杀,也气自己的莫名其妙。 适才,他兀自昏迷,而自己徘徊在竹床边,她张嘴想咬断他的颈项,利齿已磨上他的皮肤,却怎么也无法施劲,他周遭的气息不知何时安定着她躁动的脾性,等回过神来,才发觉她的鼻头流连在他颈边,依着本能在他身上轻嗅,舌已伸出,友善地舔舐着他。 友善?!她便为了这一点气怒惊心。 蜷在角落,她抱着头思索许久,一幕幕虎儿们落难的景象浮现脑中,整个心都揪了起来,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流。她告诉自己,等这少年醒来,要当面质问清楚,她仍要咬死他,在他意识清明时下手,好好享受他眼中的恐惧,替那些惨死的虎儿报仇。 可是想归想,事实摆在眼前,她可以回归真身,扑上去咬死他,却跟他在这儿你一句、我一句地罗唆。 他脸上没半分惊惶,面容苍白,薄唇淡无血色,颈颊连接处和额角浮出细细的青色血筋,他的皮相文弱无力,精采的是那对眼睛,深沉静默、黑幽幽的,像要把魂魄吸进去。 “虎娃儿……”他出声唤着,把“姊姊”两字删去,瞥了眼她的小腿肚,静静指出,“你受伤了。” 她下意识垂眼瞧着,腿肚上的伤是众人围攻她时让长枪刺中的,深及筋骨,流了不少血,她随意包裹着,以她的灵能可能得花上三、四日才会复原,她是气得忘记疼痛了,又是跺脚又是走动,血渗出布条红成一片。 “你坐下来,我帮你瞧瞧,好不?”他边说,双腿已跨下床,嗓音轻和,“我随身带了些金创药,是照顾我的刘大夫给的,对付外伤很有疗效——”他主动拉她的手。 虎娃一把甩开他的掌握,恶狠狠地道:“不要你管!”这个伤也是人的杰作,她恨死他了,才不希罕他的恩惠。 他尚且矮她半个头,稍稍仰首,对入她冒火的美眸。 “你不让我替你裹伤,也得想办法止住血,这么放任着,再强悍的身躯也承受不了,血尽气虚,灵台浑沌,你该明了。更何况你是姑娘家,身上留着伤痕总是不好。” “你、你——”莫名地,她心头一震,觉得捉住了什么,又不十分确定。她仍瞠着圆眸瞪住身旁少年,怪异地打量着,忍气问道:“你为什么不害怕?” “我为什么该害怕?”他反问。 “你不记得吗?”她语气扬高,圆脸凑得更近,神情显得有些急迫。“你本来跟那群大汉子说话,有好多载货的马车从长白山地转回,然后你掀开其中一辆的车帘子——” 她一顿,他眉跟着挑高,声音持平,“接着呢?” 少年的表情泰然无比,虎娃怔了怔,小口蠕了蠕,“接着你就在这儿了……你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吗?”若他不害怕、不惊惧、不惶恐,那还有什么搞头?!她的心血岂不白费?! “喔……”他漫不经心地应着,摇了摇头苦笑,“自小,我就有这个毛病,心头没来由的抽疼,常是痛得晕厥过去,周遭发生的事没一件记住,总要旁人提点……经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她嘿嘿地冷笑。“你记住了吗?” 他揉了揉太阳穴,苦恼地淡拧眉间,“只知道我掀开车帘子,心口一痛,人就晕了,其它事就记不得。虎娃儿,我怎会跟你来了这里?” 唬!真会被他气死!虎娃又是跺脚,也不理腿上的伤。 “你怎么了?唉唉,血又流出来了,你都不疼吗?”他叹气。 “不干你的事!少碰我!” 他不在意她的坏脾气,倾过身想要帮忙,她却不让他瞧,一把将他推开,手劲之大,把他整个身躯推翻过去,一声闷哼随即响起,就见他倒进竹床里头。 “不用你假殷勤!”她高声骂着,顿时眉目飞扬。 忽地,她身子跳上竹床,根本不理会小腿肚上的伤,以四肢支撑身躯,肩背隆起。她阴沉沉地瞪住少年,四肢如同兽类的四足抵在竹床上,动作自然无比,又轻又缓,却透着杀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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