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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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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凉意拂来,他直觉奇准,侧过脸,四周霍地火光大作,他下意识细眯双目适应突来的明亮,接着剑眉慢慢地松开,微微怔然,他望入一对琥珀般晶莹的眼眸,那瞳中真有两簇跳动的火焰,是映照着她捧持在手的灯火。 两张脸离得好近,两人都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对方。 灯火朦胧下,难以界定她的年龄,那张圆润的面容透着莹玉光辉,俏长的眼睫和一排刘海在肤上投印淡淡黑影儿,双眉舒长、鼻梁细挺,颇具英气,不知为着何事不痛快,朱润的唇紧紧抿着,粉颊上暗留泪痕。 姑娘是需要人家哄的。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俊雅的脸庞因苍白更添魅力,能触动异性柔软的感情,轻缓地道:“姊姊是在恼我?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惹你不痛快了?你告诉我,别独自一个在角落掉泪。”他微笑,双目清朗,“我瞧了难受。” 那对琥珀光的眼瞳中闪过诧异,情绪在明眸中清楚展现,夹杂着气愤、怀疑、迷惑和些许的不知所措,她一向直来直往,喜怒哀乐直截了当地表现出来,对人类隐瞒心思的技巧,她尚未熟练。 瞪住病少年好一会儿,她抿了抿唇,不太情愿地开口,“你这个人——坏得很。”没头没脑蹦出这一句。 “喔?!”他愣了愣,好看的眉挑起角度,这么近的距离,他瞧见她左右两颗虎牙,小小巧巧的,好生可爱。“我哪里得罪了姊姊?”他随即又问。 “你瞎了眼吗?我才不是你姊姊!别乱喊!”她脾气来得好快,两颊气鼓鼓的,世间礼节上的称呼对她来说太困难,在修行当中并无此门功课。 闻言,他笑着,不以为意。 “我姓常,平常的常,名唤天赐。” 他修长的食指在竹床上写下自己的名,笔画写得极慢,为了让她瞧清,然后他抬起头再度望住她。 “我今年十五,你瞧起来稍长我几岁,在称谓上,我实该唤你一声姊姊……若你不愿,总要将姓名告之,要不,我如何称呼你?一直姑娘、姑娘地唤,总是生疏。”他咧嘴笑开,浅浅两个酒窝,有十五少年的稚性,“你叫什么名字?” 姊姊?!她冷哼一声。心想,真要比年纪,他唤她“祖”字辈都不够格。 不理会人,她偏开头,将手中油灯盏置于桌上。 屋中摆设极为简陋,墙上挂着一张弓和几把箭,让灰尘掩盖着,结着蜘蛛网,两柄柴刀丢在角落,刀刃长满铁锈,一张竹床、一张竹桌、几只竹椅或立或倒,整间木屋乏善可陈,好似荒废了许久,不如寻常住家,如今来了两个人,倒有些格格不入。 常天赐随意环顾,最后视线落在女子的背影,忍不住又问:“姊姊还没道出姓名。” “我说了我不是你姊姊!”她扭过头,恶狠狠地怒瞪。 “不唤姊姊,那要唤什么?”中性的嗓音带着无辜。 “我是虎娃。大虎的虎,娃娃的娃。”唬地转过身,她双手叉腰,铭黄衣衫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明亮可爱,胸口起伏着,脸色红润,脾性三两下就教人挑起,嚷道:“谁要当你姊姊?!你、你那么坏、那么恶毒,满肚子坏水,做尽坏事,当你姊姊岂不是自贬身分?!我才没那么倒霉!” 自懂事以来,还没谁这样辱骂过他。 愈听愈奇,他嘴边自顾噙笑,淡淡颔首。“天赐何时得罪了虎娃姊姊,竟教姊姊这般气恼?这中间是不是误会了?姊姊不说明,我何以理解?”他还是“姊姊”长、“姊姊”短地叫,一派温和地望住姑娘气红了的俏脸。 “你还辩解?!还敢说?!”她边说,脚一跺。 心中的气愤经他撩拨如泉急涌,她两手握成拳头挥舞着,话是压不住了,一古脑儿喊将出来—— “我都听见了,我知道!那群大汉子是受雇于京城里一户常姓人家,他们上长白山地不仅为了挖野山参,还要设陷阱猎老虎,他们不敢面对面挑战,只会暗地里设机关,引着虎儿傻傻掉入,我、我都瞧见了……他们好残忍、好过分,把受伤的大虎从陷阱里拖了出来,那虎儿已奄奄一息,还让好几头猎犬扑上去咬它,那些该死的犬类,只会仗着势头捡便宜,卑鄙无耻!下流可恨!”要不是姑婆不准她惹事,见虎儿们受此凌辱,依她脾性,早已施出手段惩治那群大汉子和那些可恶复可恨的狗腿子。 她不懂姑婆为什么不让她开杀戒,对人类的恶行为什么能视若无睹!只因她们是修 行的精灵,脱去凡胎血肉,而世间生命自有轮转,生死定数,她们只能冷眼旁观、心中清明,要保持无动于衷,让心绪不受干扰,才能更接近神性,为的便是如此吗? 她不懂,也做不到。 见虎儿们被这般凌虐,教犬类欺陵,虎族的尊严扫地,她怎能容忍?! 姑婆对她这冲动热情的性子不以为然,说她野性未脱,常教旁事触动心弦,心中波澜,欲望横生,想要成仙正道难上加难。 她朝竹床逼近一步,炯炯明眸燃烧怒意。“虎儿死了,他们还拿出大刀短匕扒它的皮、抽它的筋,把肉削落煮成食物,拆下一根根骨头,拔它的牙和爪子绑成项链,大剌剌地挂在颈上耀武扬威。”字由齿缝中僵硬地挤出,怒不可遏。她半点儿也不希罕修成正道,愈是清心愈现寡情,而自己这性子,怕是再三百年也依然故我,无可改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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