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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你哭什么?!我欺负你了吗?!”他语带怒意,觉得在她心中,自己什么都不是,他只想带她走,这么简单的事,却夹杂无数的牵扯。

  晓书摇摇头,闷声道:“你、你帮我找他们……好不好?”

  “找到他们之后,你就心甘情愿跟我走。”他的话试探的意味重了些,此时此刻,狠性的贪婪和偏执,以及对属己之物的占有欲张狂了起来,才对晓书做出这种贪求,要她所有心意都只有自己。

  “为什么你非得这样要求我不可?为何一定要条件交换?我不是物品,我是一个人,有人的思考和感情,你要强迫我……我、我没法的,怎么也不能心甘情愿,那还有什么意思?!三郎,你能不能懂?”她眼泪又流,迷迷蒙蒙地瞧住他,心好乱,头好香,气他的固执和高傲。

  久久,他看着她,眸中交错的情绪难以辨明,只是峻颜微微苍白,显出几分凌厉。

  他淡淡哼了声,“人的思考和感情,呵……”唇角在笑,噙着落寞,像极了荒野上孤独的狼。“晓书,我不会答应去寻他们回来,因那头红狐所做之事,正是我想对你做的。我最后一次问你……你跟不跟我去?”

  听到他坚决的答复,晓书心沉到谷底,而面对他提出的同一要求,她的答案其实是肯定的,只是现下,两个人心思都激动,急于确定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就任着误解横在中间,谁也不让步。

  她不肯回答,细细喘息,柔弱而固执,眼睛眨也不眨地瞅住他,两颗黑玉般的瞳浸在水雾里,清亮亮的,锐利、倔强又冷漠。

  “晓书?!”他被她的神情触怒了,心任其伤害,呼吸不由得沉重了起来,每次的起伏都如此的疼痛难当。他的梦,真要灭绝了?!

  “四年前,我将狼牙链挂在你身上,自那一刻起,你的人就是我的,而你的心……到底不属我。呵,你何曾将我放在心上了?”他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说着晓书难以理解的话。

  她如何不心悬于他?!她的人、她的心都已认定了一个男子,他怎可说这样的混帐话?!怎能对她的心意现若无睹、歪曲事实?!他说过,他绝对不会伤害她,而现在,晓书觉得他的话如一把利刃,直直剜开她的心,两人之间忽然缥缈了起来,只剩下痛,这么明显。

  “你不要污蔑我……”她受不了他的误解,睫毛低低垂着,重重地摇头,脸色苍白如雪。“不要说这样的话,不要,三郎……”

  “我说错了吗?!”他一字一语,恼怒着、压抑着,眉心疲惫地锁扣。

  晓书受不住了,当第一声啜泣逸出唇时,胸臆中的委屈和连日来的压力全爆发出来,像是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方式,珠泪连串儿,恣意妄为地奔流。

  “如果你后悔了,我不会怪你。”她维持着自尊,猛地扯开自己前襟,将那条狼牙练取下,“就当作你我从来没认识过。”道完,那条狼牙链掷到他膝上。

  “你--”他愤怒得声音都变了,狠利地瞪住她,脸色难看至极,一时间胸口热血翻涌,脑中昏乱如万马奔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垂下眼望住那枚狼牙,觉得一切可笑至极,心慢慢下沉了,渐渐平息了,那把心火已将所有烧成灰烬,有留下哀伤,心灰意冷又遗憾的哀伤。

  半晌,他开口,静得诡异,“狼以为寻到梦中的伴侣,可惜好梦易醒,它注定孤独。”他立起身躯朝外走去,轻垂的簿纱拂过他后复又盖下,那身形在纱后变得虚幻,脚步未停,仍直直往门的方向而去。

  “三郎!”晓书含泪唤着,她不是故意扔下那枚狼牙,她不是故意的,心中好后悔好后悔,咚地一声跃下床,连绣鞋也不及穿,她边唤边冲出去,可是撩开一帘轻纱,他的身影早已移形!不知何处可寻。

  心中又急又痛,这一晚,晓书哭得极惨,迷迷糊糊睡着了,她作了一个梦,梦境回到苍茫的荒山雪原,那匹黑狼背着月光冷冷地望住她。

  她想奔去它身边,想将他抱在怀里,想告诉它心里头的话,可是它没有理会她,掉开头,狼孤独地朝远处奔去,遗留孤独的她……

  像孩子一样,硬要对方低头,他们都说了负气的话。

  不该如此的,他与她之间是奇缘而至,从那片雪山下的荒原,她阴错阳差走进他的领域,感领他身上的温暖,缘分就这么种下了,然后,牵牵连连的,在梦中与他纠缠,梦里的人由虚化为真实,来到她的面前,接续未了的情缘。

  她这么、这么的依恋他呵……怎可能心中无他?!

  隔日和衣醒来,晓书脸上犹带泪痕,思路却无比分明。

  无心伤他呵……他的痛,她要好好为他抚去,只要他来,她会告诉他,自己心中有多么、多么抱歉,这段情绝非虚妄,只要他肯来听她解释。

  但,这一日,玄三郎没有来,又连续好几日,他一直没出现,消失得无影无踪,彷佛……从不曾相识。

  晓书明显瘦了,除要面对家中乱象,还得处理庞大产业,身边只有锋弟帮得上忙,但内心狂乱的痛楚,她独自品尝,满满都是无助的苦涩。

  这些日子,他总守护在她身边,忽不见他,生活好似被抽去了什么,怎么都不踏实。现下,能教晓书稍稍安心的是--那颗灵珠他过给了她,若真要分离,要散得清楚,他定会回来索取,非回来不可。

  到得那时,她不让他抛下自己,若他不理睬她,她就、她就……晓书咬牙想着,心一横,她就撒赖,不把珠子还给他。

  三郎,你在哪里?你当真狠心?

  你当真狠心?!

  遥远、遥远的地方,他暗暗地舔舐着心头的伤,然后听见了那声轻问,矛盾地挣扎、矛盾地辗转,他的元虚在她身上,感应到她的呼唤,日日夜夜,她不住地念着他,而后,终是知道,对她,他如何也狠不下心肠。

  今夜月色清明,那匹浑身玄黑的狼无声无息地落在院落前,他四足着地,轻缓且熟悉地往内房踱去,空气静谧谧的流动着,在穿过一帘薄纱后,狼身已幻化为人形。

  他放轻每个举动,静静步近绣床,帷帘内,那女子的脸偎进被中,面向里边儿,只露出一头黑发散在枕上。心中微觉古怪,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手伸了过去触着她的发,才碰着又立即放开,眼神陡况,已知情势有异。

  床上女子猛地翻身,眨眼间攀住他的右手 “道长,成了!快进来!”是潘莲儿,她扬声高喊,这时间晓书房中四边的门窗轰地乍响,跃进六名道土,其中一位正是苍官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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