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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终于将山参抱回臂弯里的壮汉仍一脸忿然。

  但山参像在梦中撒娇般微微晃动参须,如手似的参须亲昵攀在他左胸上。

  登时他脸上乌云散去云开月来,即便不大痛快还是哼哼出声——

  “自夺回肉身,他就不怎么睡,他要是睡了,那可是绝好时机。你想知道的全在他的凌虚梦境里,就看你如何纠缠,缠到能令他引你进去。”

  意思是,方法是有的,且看她有无纠缠的本领。

  点点头再点点头,她若有所痴,亦若有所悟了……

  终于终于,她逮到男子肯交睫睡下的这一夜。

  月黑风高啊,黑墨墨的穹苍上无月无星,园子里树不动虫不鸣,回廊上的灯笼火一簇小过一簇,好几簇还莫名其妙全熄了,这样的深夜多适合杀人放火……呃,多适合当个采花大盗,就采自个儿最心爱的那一朵。

  一道修长窈窕的黑影熟门熟路地溜进烈亲王府主院寝房,眨眼间又溜进内室,轻巧地摸上设在最里边的那张宽榻。

  要在以往,榻上男子很可能老早察觉到异样,令她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今夜她都摸上榻还摸上他的脸,他竟然毫无动静?

  唔……八成仅有今夜轮守的暗卫们察觉了,但无妨,如今暗卫们也都相挺,觑见她来当“采花贼”,大伙儿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谁会来抓贼。

  跨伏在他上方时,脑中立时记起陆剑鸣所说的——

  “他体内离火灵气觉醒得太粗暴,毫无循序渐进之则,火能太过强大,肉身根本不堪负荷,他却以愤恨意志为底石,将残破肉身撑起,以至于乌发尽灰。”

  “你是他亲近之人,能亲近到何种境地,看他也看你,只是别小觑了怒气和恨意,他体内离火虽正派充满灵性,以暴怒为心的火能,不欲入魔亦入魔。”

  抚摸男子俊美脸皮,好滑好细腻。

  丝雪霖内心一阵激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嘿嘿嘿,师父,今夜是你洗干净躺好了等着我弄啊……”

  她低头吻住男人薄唇,小舌滑进他唇间,一点点、慢慢地撬开两排齿。

  她吮吻啃咬,力道或重或轻,把他的嘴和下颚都舔湿。

  吻着吻着,如此专注虔诚,不带嬉闹,而眼眶渐渐红了……

  很喜爱师父,喜爱他的一切,老早就确定心意,是她死缠烂打、没脸没皮纠缠那么多年,在那一日霞红很美的小河湾畔,她终于真的、真的吻到他,得到一抹令她醉心不忘的笑……

  这一年多来不光是分离,是将她的心置在火上烤,她坚信他仍在,没有弃她一个,他回来了,让她欣喜若狂,却也让她迷惘失落。

  此际是亲吻着他,但也不算亲到他,仿佛又退回他未求亲的那时,她渴望得到他,一直追赶着他,迟迟等不来他的回首青睐。

  欸,思绪又胡乱跑马,净想一些不紧要的。她不禁敲了下自个儿脑袋。

  她眼下得专注观察的是,要怎样才能乘机进到师父的梦中?

  亲近他,她自是十二万分愿意,只是一切看她如何纠缠吗……这就有些头疼了,她实不知这纠缠得做到怎样的地步才叫足够?

  “师父要真成大魔头,那也很好,阿霖跟着你一起危害苍生,见着不痛快就打,才不管那人是你阿兄还是阿娘,还是……唔,还是我爹的爹,那些让咱们不好过的,咱们也不放他们安生,你要成魔,阿霖跟你配一对儿,等哪一日天公地母要灭你,把我一块儿也灭了,那才圆满。”抵着他的额面,她胡乱呢喃,全是心里话,很真很真的意念。

  泪水沾湿双睫,溢出眸眶,叹息间滴落在他面上。

  她又去吻他,把自己的泪吻去,却弄得他颊面更湿。

  抬起头想将他白玉般的面庞拭净,竟见他眉间额上的火焰印记隐隐烁光。

  他眉目微微纠起,感应到什么似,又像陷进梦中挣脱不开,鼻息变得促急。

  “师父?”

  那火焰印记越来越红,光点越聚越多,形成流动的火体。

  看到他五官越来越纠结,像被恶梦魇住一般,丝雪霖根本把今夜潜进来的目的忘光光,她迅速测他颈脉、摸他腕脉,更侧脸贴在他左胸去听他的心音。

  许是太着急,测不出个所以然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她再次抬头去看。

  “师父!啊啊——”头一抬,对上的是那双漂亮凤目,她以为双眼所见是真,下一瞬发生的事却令她分不清真实或虚幻了。

  她被拖进一个地方,又或者是被吸进去。

  那是极短、极短的瞬间,连半息都不到,那样迅雷不及掩耳,她却奇诡地能看清事情发生的经过——

  她未料自己的额间竟也淌出火能,金红火流汇向师父额心那一簇生动窜腾的火焰,顺道把她体内的她拉扯了去。

  她知道是自己的神识从肉身中抽离。

  她的神识看见师父长身静伫,就站在她身侧。

  “师父,我进到你的凌虚里了是吗?”她眸色惊奇,咧嘴一笑。

  “是因为师父之前用所谓的离火灵气为我治伤,那火能留在我身体里,所以当师父体内的火有所动静时,我的也会跟着动,然后我跟师父的神识就相通了,是吗?”皱皱鼻子哼了声——

  “师父,那个陆剑鸣定是看出来了,知道咱们能相通呢,他也不说个清楚明白,只提什么纠缠、什么亲近的,害我都想偏了,哈哈哈,想想也挺可惜,若是我以为的那种亲近再亲近,纠缠到天荒地老,都不知有多好?这样我就能师出有名、理所当然地把师父给强了,然后欺了再霸、霸了再欺啊……”透着迷惑,话音渐微,因为说得再多,师父恍若未闻。

  他没有看她,却是静静平视前方,凤目瞬也不瞬,面无表情。

  师父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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