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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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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脑中灵光一动,她跳到他身边一屁股蹲坐下来,揪着他的袖。“师父就说自己毫不知情,是因善心大发,不忍见死不救才将我捡走,既不知我打哪儿来的,也不知我为何伤成那样,因为我失忆了嘛……说你当年是有仔细盘问过我,但除了‘丝雪霖’这个名字,我啥都记不得,什么也拎不清,一强迫我去想,我的脑袋便剧痛难当,总之我就是失忆了,这样行吧?行吗?” 蹲踞在他脚边的她,头仰得高高的,脸上满是希冀,像只乞怜的犬崽。 他禁不住探掌去摸她的头,微微笑道—— “原本也许是行的,但今日在海上,你甩了老人家脸面,恨到懒得多说一句、多瞧一眼,你觉得国公爷还会信你失忆吗?” “啊?!欸欸……”大失策。她两肩陡垮,额头直接抵在他腿侧。 “阿霖……” “嗯?”语调有气无力。 “这些天就跟国公爷好好相处吧。” 丝雪霖倏地抬起头。“我不要!” “本王的话你不听了吗?” “师父你不能……不能这样逼我。”她两手将他的阔袖抓拧成团。 “听话。” “你明知道的,我不要跟京畿顾家再有牵扯,我不要他们。”嚷到最后声音已带鼻音,想哭,却很生气很生气,她火大问:“师父不要阿霖了,是不是?你想把我丢回给京畿顾家是不是?师父你……你太坏太坏了!” “又胡说什么?”南明烈沉下脸,声音严厉。 “才没胡说,师父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嘛……”呜呜呜。 被姑娘家喊了那么多年“师父”的男人额角鼓跳,眉间额上那朵火焰印记亦刺疼着,似要烧起。 就说了,最棘手的那一个在他眼前。 欸,头疼…… *** 这几日,丝雪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午前跟着陆营军训练,午后领着翼队的好手们下水,得空便钻进机造营或造船场,向手艺精湛的老师傅们偷师,回程还常沽酒去老渔夫家里换新鲜渔货。 其实她就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海鲜都是换来给亲王师父享用的,她没那么爱吃鱼,也懒得剥虾壳、拆蟹脚,但师父爱吃,她就常整上一大盘,剥虾剥得满手腥味都甘之如饴。 但师父不要她了。 瞪着今日从老渔夫那儿拎回来的两条大鱼,鱼儿在大水缸里像画太极那样游来游去,她突然又火大,觉得干么还惦记着师父有没有鱼可吃。 帅府的灶房开始热闹起来,厨娘们进进出出忙碌着,见她杵在水缸边发怔,专司海鲜烹调的大娘直接往她嘴里塞了一个温烫烫的蟹肉笋丝包,呵呵笑道—— “肚饿了先吃包子垫垫底,再一个时辰就上晚膳,肯定让你吃个饱。” 皆因她不拘小节的脾性与行事风格,在帅府里做事的人,上自大总管下至洒扫洗衣的粗使仆婢早都跟她混熟,虽拿她当主子对待,却也透着股亲昵。 “唔唔唔……嗯嗯。”咬着包子,模糊发出谢语,知道是自己挡到厨娘们进出灶房的路了,她连忙退出。 几大口将包子送进五脏庙,拍掉嘴边屑屑,正想去她才知道的隐密河边好好游上半个时辰,还能顺道洗浴一番,谁料一踏出大灶房,就见那个已跟了她好多天的老人仍伫足在月洞门边。 京畿顾家的老爷子着实是个难缠的。 她想来个“眼不见为净”,可没办法,因为老人家像块烤热了的狗皮膏药,这几日她走到哪儿,他就带着随从跟到哪儿,她做着自个儿的事,他便在某处瞅着……结果是来锻炼她“视若无睹”的能耐就对了。 欸……好吧好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把颈子伸得长长搁上,要砍就来,总成了吧? 咬咬牙,迈开步伐笔直走去,岂知她张口没来得及出声,老人家已道—— “老夫曾在‘定一书阁’里见过你几回。” 丝雪霖猛地顿住脚步,原要冲口而出的话全化作乌有,忘记欲道些什么。 定一书阁,那是她待在京畿顾家的小半年里,最爱逗留之处。 顾家以军功在天南王朝开府立业,书阁中所藏的,关于武艺、布阵、机关、对敌的书册尤其繁多,且战场如棋局,竟连棋谱也占据一整面墙柜,那些全是她爱看的,常是夜半不睡溜进书阁中,一盏灯火与满室藏书陪她到天明。 她没想到也曾有人深夜不睡,逮到她溜进书阁中。 “那又怎样?”她浑身戒备,鼓着腮帮子。 老人家捻捻灰白胡须,竟意味深长地笑—— “没怎样,仅觉得老天爷净爱捉弄人,老夫作梦也想不到,咱京畿顾家的武将斗魂会落在一个女娃子身上,就算几度遭摧折磨挫,金玉不毁,辉芒自耀,依然能辟荒为路,走出自个儿的大道。” “那又怎样?”她忍气再问。 而之所以忍气,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亲王师父。 师父对她不仁,她不能待他不义。 师父要她好好跟国公爷相处,尽管很难摆出好脸色,但她努力。 盛国公道:“还什么怎么样?孩子啊,你到底是京畿顾家的娃儿,你爹娘的事儿,爷爷不管了也放下了,但你老杜伯伯毕竟把你带回爷爷身边。”一顿。“当年确实是爷爷的错,心中怒火未消,被你爹那个孽子气到不欲见你,但你是无辜的,爷爷想明白的,至于田氏对你干下的那些混帐事,爷爷也都清楚,咱已命你二叔休了她,你若肯重回顾家,就是盛国公府的嫡长孙女,而凭你这些年在东海闯下的功绩,那是简在帝心,圣上也十分看重啊。” 丝雪霖只觉一口气吐不出也咽不下,是欲呕呕不出的恶心感。 她也曾殷殷期盼过,以为已失双亲的她真能再拥有至亲之人,她曾有无限希望,那愚蠢的期待却将她摔得粉碎,心上的伤如此清晰深刻。 就算真如老人家所说,当初不待见她是因余怒未消……她可以信他所言,却绝对无法再回京畿顾家,再把他当作亲人。 什么“凭她这些年在东海闯下的功绩”、什么“简在帝心”、“圣上十分看重”的,她能活下来,能痛痛快快走到现在,如果不是师父,不是那个惯着她也管着她的男人,她老早命绝,何缘如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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