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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你也仅能在灵寂虚空现身,不是吗?”白凛似语带嘲弄,面上仍淡漠。

  玄宿因他这话明显一怔,但极快宁稳——

  “你是何时看出我真身已灭,仅余真元?”

  白凛不跟他拐弯抹角。“你在红缳身上入魂,以她代替你,当时已觉古怪。”

  “噢?愿闻其详。”

  “你本性多疑,谁也无法信任,却把一丝魂魄交出,想来是万分不得已只好如此为之。”

  玄宿笑笑道:“还是你知我、解我。红缳虽一心向我,可惜还是不好使,她道行毕竟太浅,又为阴身,与我交融不下。若是你来,咱俩定可合而为一。”

  “红缳在何处?”

  玄宿似被他的执念逗得叹气,黑袖一摊。“让我入你身,往你元神里入咒,你成为我,我变成你,不就能知红缳身在何处?”

  不行!不成的!

  秋笃静既急又气,不断冲撞那无形结界,她张声狂喊,以为泪已勉强停住,结果水雾仍濡湿双眸。

  她知他能化解玄宿的入咒术,那是因他心神与肉躯坚决抗拒,倘是他心甘情愿迎入黑刹之气,交出所有,要再反动也许已无望啊!

  白凛,你说我俩已成夫妻,我只要你而已,只要你而已!混蛋!我不准你变成谁,更不许谁变成你可恶!你听见没有

  没谁听到她气急败坏的叫喊。

  她不信他会为了赤狐少女献出真身,但他真这么做了。

  他不仅弃了她,连自己亦潇洒放弃,任玄宿那一抹真元进入他躯体里。

  无助又无奈,她想骂人、想放声大哭、想轰砰——

  蓦地,灵寂虚空传出一道巨震!

  玄宿自始至终皆怡然的语气陡变,长啸一声,惊厉暴喊——

  “元神空无,内丹不在!白凛,你坑我?!”

  “就坑你。”白凛淡然幽笑,慢吞吞道:“坑你入壳。”

  秋笃静看到了,看玄宿那一身玄黑进入那具雪白长躯,于是白袍鼓涨,男子雪发飞扬,接纳那颗被黑气包裹的真元。

  她看到盘腿端坐的白凛动着薄唇,暴出玄宿那声厉吼,紧接着又见那两片优美唇瓣掀启,勾扬出天狐大人惯有的冷然嘲弄。

  将计就计。她猛然顿悟。

  他内丹不在,因内丹已给了她。

  他的命养在她身体里、攥在她手里。

  他不怕玄宿的元神入咒术,元神依附内丹活动,无内丹,元神空洞,元神既不在该当的所在,咒也就无处可入。

  也许打一开始,当他们俩踏进赤沙地,落到这座地底洞穴里,他根本就好好的,哪来中招?一切只是作戏给玄宿看,坑对方入壳,同样把她也坑傻了。

  轰砰——灵寂虚空再传一道震响!

  “白凛!”秋笃静大喊,以为依旧徒劳无功,岂知白凛竟朝她看来。

  四目相接,即便她仅是一缕神识,却能被他深深攫住眸光。

  他、他其实一直听得到她、看得到她啊!

  而这个虚空造出的结界,根本也是他的手笔,玄宿不知,她亦不知,他玩狐也玩人,手法高竿老练,还道什么虚元破碎?什么直来直往?他老早修复妥善又完整重建,心思埋得这般深,哪轮得到她为他担心受怕?!

  恍惚间,像看见他冲她扬唇笑,然下一瞬,他五官绷凛,眉间纠结。

  玄宿的声音再次从他双唇间磨出——

  “你丧失内丹,元神空无,你、你明明什么也没有想困住我,不可能不可能但为何?这血气从何而生?你如何能驱使?不可能”

  白凛夺回话语。“你说要与我交融一起,双修共享。可惜了,我这身子已然交出,早有人交融进来,轮不到你。”

  “白凛!”秋笃静觉得自己就是个笨的、呆的、蠢的、傻的,受骗了依旧替他忧心忡忡。但不管如何,总要先度过眼下这关!

  白凛随即又朝她看来。“走!”他阔袖一挥。

  结界碎裂声爆开!

  她骤然张眸,神识一下子跃出灵寂之地,重回本元的心间与灵台。

  地底洞穴之中,她依旧倒卧在他腿边动弹不得。

  秀眸眨了眨,急急逡掠,她觑见他紧闭双目的面庞不住扭曲,薄唇抿得死紧,两边的额角穴位抽搐鼓跳。

  他气息极为不稳,胸口起伏过剧,搁在双膝上的十指正按紧膝头,于是指节突出,使力过猛,让那修长的指显得有些狰狞。

  他请君入瓮,诱玄宿入他躯壳,那模样根本是想将对方真元困在体内!

  他到底有何打算?!

  一方面为他忧心,另一方面又恼他瞒骗,令她必须揣测再揣测。

  只是实无闲暇任她推敲了不知是玄宿犹能驱动术法,抑或精魅们察觉到控制的力道削弱,盘据整座穴顶的绿光精魅正蠢蠢欲动,嘶鸣声大作。

  先是两、三只朝她飞下,在她面上七窍处徘徊,似想方设法又像等待时机,等着从她的眼耳口鼻钻进精魅以夺取人的精力、血气为食,她血气着实太香,即使被天狐沾染,仍旧掩盖不尽。

  此时控制精魅的黑刹之气被白凛困住,洞中无大王,精魅们自然群起作祟。

  少少几只的反动引来更多觊觎,越来越多的绿光往她俯冲下来,她能感觉到它们在肤上争先恐后游移,萤绿火光将她七窍完全遮掩。

  不能护自己,如何护他?

  秋笃静,你不能护好自己,还谈什么雄心壮志说要替他出气?帮他揍玄宿?他将玄宿真元诱入,困于身中,而他的内丹在你体内,你能怎么做?

  能做什么?

  你说要与我交融一起,双修共享。可惜了,我这身子已然交出,早有人交融进来,轮不到你

  与他交融的,是她;双修共享的,也是她。

  双修中的两个元灵、两具肉身,彼此化入,白凛是她,她是白凛。

  他拿命打造出她这个专属于他的“炉鼎”,他们气血相融相通,他能渡取她的血气滋养己身,她就能驱动他的内丹、他的术法!

  心一定,定下便如千年巨锚直落深海。

  念一动,动念就似万年封印骤然尽去。

  心定念动间,丹田有火腾起,天狐内丹引得她气血澎湃,手背上的巫族入符彷佛得到灌注,一扫暗淡,激出耀眼灿光。

  喉中猛地滚出一声嗄喝,她发现身躯能动了,玄宿的术法被她自解开来。

  体内的能与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增长,火一遍遍燎原而来,她并不陌生,这情况跟上一回遭黑衣客偷袭,她误打误撞间、大举“化炼”十来只精魅时的感觉甚像,只是这一次将更为壮观。

  这一次,她不仅是有巫族图符作为护守的秋笃静,不仅是半巫半仙体、气血饱满的绝美“炉鼎”,她不仅是“第一女铁捕”、“铁血小教头”,她更是堂堂的九尾雪天狐大人!

  七窍射出灿光,在她脸肤上游移的精魅连嘶叫声都不及发出,尽数化无。

  体内的火确实灼热,但她能承受,只是能与量越来越大,必须释放。

  她释出,天狐的内丹听她驱使,亦为她引领,彷佛彷佛是巨大树心中那些时光,男人领着她双修,两具身子化作一个,两颗心重迭相印。

  她从地上爬起,摸索着握住男人偏凉的双手,她找到两人共修时一向的姿态。

  她面对他,跨坐在他盘起的大腿上,他的五官仍紧绷扭曲,她捧起他的脸,将额抵在他白皙渗汗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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