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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当脸上湿气被拭净,撤下帕子,她再次接触到他的灼灼目光。

  他的指滑过她的下巴和颊面,仿佛在确认那素颜肌肤是否如想象中柔嫩,男性长指来回抚触,爱难释手一般,而被他抚摸得地方则燃气奇异热度,麻痒麻痒的,她气息不禁变浓,有些喘不过气来。

  太快了……她脑中这样想,但究竟什么事情太快,她抓不到重心。

  忽地,她小手覆上他的手,有些突兀地握住他的指,像是压住自己乱颤的心。

  他未挣脱,由着她抓握,眉峰微乎其微一动。

  她红着脸望住他,**微嚅,细声问:“今日贺客众多,喜宴还没结束吧?秀爷不回堂上吗?”

  “我敬了一轮酒已做足面子,还回堂上干什么?”他深究的两眼细眯起来。“……你想赶我走?”

  “没有啊!我没有!”她连忙澄清,怕说得太慢,他又要误解。

  “哼,没有就好。”

  他大爷点点头,笑开,轻易被安抚,因为她毫无迟滞的答话。

  顾禾良双颊更热了,她没有赶他的意思,只是希望心里能多些时间做好准备,来面对今夜两人的相处……

  房内陷入短暂静默。

  “你怕我吗?”似是瞧出她烦恼些什么,游岩秀蓦地低问。

  她挑眉,随即腼腆地摇摇头。“不怕。”

  闻言,他俊容绽笑,极欢快的模样。“既然不怕我,心里有事就尽管说出,有什么疑惑就痛快提问,你问,我就答,只说实话,不会闪避。”

  他说这话,是要她主动问些什么吗?

  顾禾良微微一怔,想了想,脑中灵光乍惊,记起适才小婢们的谈话。

  “那个叫香桂的大丫鬟,后来怎么样了?”当事人在前,他给她机会问,她便问。

  “她有胆子投怀送抱,我自然顺水推舟把她给吞了。”他瞳底烁光,长指在她的掌心里不安分地动了动。“你信吗?”

  她神态宁谧,眸光亦宁谧,微笑摇头。

  “为何不信?”他问。

  “秀爷这么聪明,这种贪小失大的事,决计不会做的。”稍顿,她略羞涩地润润**,温驯又道:“再有,你不会喜欢事情超脱掌控,人家想掌控你,想请君入瓮,你觉得难受,当然不愿意被套住,你会发火,肯定不会让香桂太好过的,其实……说不定她、她是真心喜爱你……”蓦地,她止了声,有些懊恼,觉得自己说太多。

  然后,要回应她的懊恼似的,她细润下巴被他另一手攫住,坚定地扳起。

  “人家是不是真心的,我想我多少还看得出来。”他瞪着她,不很凶,就是两颊又嘟起来,表情相当特别,既欢喜又发恼似的,矛盾得很。

  顾禾良轻咬**不说话。

  她一沉静,他倒烦躁了,不知怎地恶心一起,峻声答道:“当夜,我把香桂赶出‘渊霞院’,她胆敢光溜溜地溜进来,我就要她赤裸裸地滚出去。我把赤身裸体的她从榻上拽下来,一路拽到大厅堂上,所有人都被吵醒,所有人都见到她的丑态。你说,她能怎么样?”

  她听得发怔,两眼瞠圆。

  “你说话呀!”他气闷地催促。

  要她说什么呢?顾禾良不禁叹息。

  他的做法虽说不留情面,却全然符合“冷酷严峻”的威名,旁人犯着他,他必然反击,那是他经营多年的面貌,即便不赞同他对付香桂的方式,她也无置喙的余地。

  “……香桂现下在哪儿?”

  他磨牙似地抿抿嘴。“被我赶出游家,听说回乡下嫁人了。”可恶!为什么觉得自己真恶、真坏?他可没做错什么!

  她表示明白地颔首。

  “所以从那件事开始,你就不许丫鬟们再进‘渊霞院’吗?”

  “她们叽叽喳喳的,很烦人,冷声念个几句,她们就哭。”

  他俊美五官忽地皱作一团,很受不了似的,那模样让她内心没来由想笑。

  他气息略促,没察觉到语气揉进几近讨好的味道,继而又说:“不过现在不太一样,你住进来‘渊霞院’了,既然是游家主母,身边总该有两、三个小婢服侍,府内管事会安排此事,你尽可挑选合意的丫鬟,留在身边伺候。”

  顾禾良淡淡牵唇,没多说什么。

  她嗅到他身上的酒味,有些浓,见他面庞的暗红渐扩渐开,连两耳和颈子都染上了,似也是酒气作祟,再有,他的手好烫,指尖仿佛能逼出热气,暖烘烘的,烘得她的脸也跟着红通通。

  他说他敬酒敬过一轮,今日贺客那么多,光一轮都不知得灌下多少坛酒?

  “你坐下。”她忽然握住他两只手,起身,拉他走到榻前,推他坐下。

  游岩秀一愣一愣的,欣长身躯很甘愿地被拉着走。

  他方才气闷地跟她说-----人家是不是真心的,他多少还看得出来。出身在大商家,在商场上打滚十余年,练眼力、明心镜,和各式各样的人往来,人家真不真,他初初交手便能瞧出端倪的,而她……莫名地就是很顺他的眼,让他想去亲近,想对她笑,对她发脾气,任她看透他的喜怒哀乐。

  担任小喜娘的丫鬟们全被他赶跑了,所有事都得自个儿动手。

  坐在喜榻上,他盯着她忙碌的娇小身影,见她将洗脸盆端进偏房小室,不一会儿便换了盆干净的热水出来。

  她把水盆放在他脚边,跟着抬起他一只大脚。

  “你干什么?”他两手往后撑直,稳住上半身,一只黑靴已被她脱去。

  “帮你洗脚。洗了脚才好上榻歇息。”此时‘渊霞院’内不见半个仆婢,她不服侍他,谁来服侍?

  她拔掉男人靴子,卷起他的裤管,将那大脚丫放进水温适中的热水里,柔润的指在他脚缝间揉搓。

  他脚趾头在水里扭动,她听到他舒坦般叹息,扬睫看了他一眼,唇角宁勾。“以前,我每晚都会端水给爹洗脚。”

  她话中带着幽微怅惘,游岩秀左胸蓦地一紧。

  困难地吞咽口水,他抿抿薄唇道:“那个……你和你爹相依为命,俗话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嫁都嫁了,以前端水是给岳父大人洗脚,如今还想端的话,可以天天端给我洗,你爱端,我就洗,一日洗个十遍、八遍的,我也不会嫌烦。岳父大人也想洗的话,我会请人去照料,照样让他夜夜有热水洗脚。我是顾家姑爷,自己要照顾你爹,岳父大人有我顾着。你、你顾着我就好。”

  你顾着我就好……

  顾着我,就好……

  有什么从心底涌出,就要溢满出来,太快了……但,又有何妨?顾禾良发觉自个儿眼眶热热的,她轻应一声,忙垂下颈眨掉那抹热气,小手便忙碌地搓洗男人的大脚丫子。

  她用净布包起他的脚,擦掉水气,然后才把水盆端回偏房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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