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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仿佛那三具尸体根本不存在似的,杜雷蒙开始收集补给品。他已经任姓路的我行我素几星期了,但现在等待已结束。他会追上那杂种,杀了他并抢过宝石,然后和那女人来场乐子再干掉她。柯提文笨得以为他可以控制杜雷蒙,姓路的也会得到同样的教训。路柏恩以为他对丛林一无所知,但他会明白事实并非如此。杜雷蒙将有如野兽般地追踪到他,他绝无逃脱的机会,因为杜雷蒙知道那杂种上哪去了,他所须做的只是比他早一步到达那里等待。

  柏恩终于出了坑道,包着钻石的手帕安稳地塞在他的衬衫内,手枪则握在手中。他不愿再重复这段恶梦般的经历——由于他在柯提文突袭时丢掉了手电筒,因此只得摸黑前进。汗水自他前额滴下,滑入他眼中。当他奔下那些台阶时,全部注意力放在脚下及阻止自己为别被活埋的恐惧而惊慌。婕安已先他一步进入坑道的认知支持着他走下去。美妙和天堂的晨光欢迎着他。直到见着它,他才知道自己的神经绷得多紧,而重见光明对他是多大的解脱。他绕过大石块,光线变得更明亮,阳光在森林投下点点斑斓。

  没有婕安的踪影。

  当他们初抵石城时.他曾未雨绸缪地趁夜在这条坑道出口处藏了一包补给品。此刻他从藏匿处拖出那包东西,将钻石塞进一个安全的口袋,然后背起它并扣好扣环。她不可能走太远,但倘若他不尽快找到她,她可能会也无声息地消失在丛林里。他感觉仿佛有条皮带箍住他的胸膛,而且越来越紧。他必须找到她。

  有人刚出了坑道口。婕安的身躯一僵,不敢抬头,深恐这动作会暴露她的行踪。她脸贴住地面躺着,双眼紧闭,血液轰隆在她耳际作响。她试着屏气以稳定她的脉搏,如此才能藉着声音判断来人的行动。虫子在她耳下的腐植土内蠢动,她的手指插入土中。

  有可能是柏恩。这念头爬入她的意识。他可能在第一声枪响时便遭杀害的恐惧是如此强烈、如此吓人,因此她几乎不敢去想这种可能性。但柏恩是坚韧的,几乎无所不能。他知道他们必须抢先柯提文和杜雷蒙离开坑道。为了一探究竟,她得冒险一试。

  她小心翼翼地一时时抬起头并拨开一片树叶,依然什么都看不到。那人发出的声响渐渐离她而去。她不顾一切地坐起身,半爬出她的藏身处。一双背着背包的宽厚肩膀正欲消失在树丛中,肩上过长的黑发卷曲在衣领上。

  释然的感受刺穿她,强烈得和稍早的恐惧一般慑人。她跌坐到地上。“柏恩!”

  她不敢太大声唤他,但他听到她了——或者是听到了什么——因为他止步并旋身找寻掩蔽。她抓住手电筒,挣扎着站起身。“柏恩!”他重新出现在她眼前,三个大步便来到她身边,将她压向他的怀抱。他俯向她,脸颊贴住她的头顶。她紧攀住他,泪水在她跟中灼烧。他坚实的身体安全、完整地靠着她的感觉是那么震撼,令她永远都不想放开他。在这宛如地狱的一小时内,她不知他是生是死?那份痛苦令她几欲心碎。她已失去瑞克,要是柏恩也出什么事,她真不知该怎么办。

  “嘘,”他低语。“我找到你了,不会有事的。”

  “瑞克死了,”她抵着他的胸膛哽咽地说道。“杜雷蒙射死他,我亲眼看到。”

  他轻抚她的秀发。就他个人而言,他不觉得薛瑞克的死是什么大损失,但,该死,他毕竟是婕安的手足。

  “我很遗憾。”他开始催她前进。“走吧,甜心,我们不能呆在这里。’我们必须前进,?而且要快。”

  她跟着走,心思再度开始动作。“我们为何不能留在这儿等着他们出坑道来,再给他们一场突袭?”话才出口,她想起还有另一条坑道。“不,我们不知道他们会从哪一条坑道出来,对不对?”

  “我打赌是另一条,既然我们不知道它的出口在何处,那是最安全的选择。他们将得摸索一阵子,但他们必须回到这里以便追踪我们的行迹。我们应该利用这段时间尽量拉远他们和我们的距离。”

  “乔吉和其他人怎么办?”

  “派比说他们会躲起来,等杜雷蒙和柯提文离开后,再出发往尼果河。他们熟悉丛林,会平安无事的。”

  她再度沉默,节省一点气力。柏恩几乎是推着她往前跑。她不愿去思考,因为如果她这么做,她会去想瑞克,到时她定会当场软弱地哭出来。以后会有时间让她痛哭一场的——等他们安全了,等震撼褪去而哀恸再无法藏匿。现在她所须做的是尽快迈出每一步,不再像往常一样瞻前顾后。

  当遭追杀的危险终于暂时解除时,柏恩令她慢下步伐并站到她身前。“我们现在可以放松一点了。”即使他未侦察到任何有人追踪的迹象,他仍压低声音说话。“调整一下步伐,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

  很长的一段路,她想道。一千哩左右,或许加减个一、两百哩,。这念头很吓人。他们走了那么远才到这里,但回程将处于非常不同的情况——没有物资的支援。柏恩不知打哪儿弄来一包补给晶,但里面的东西不可能支持他们整趟回程。他们将必须猎食,但任何枪声将引来柯、杜两人。一个振奋人的念头窜入她脑海:乔吉和其他人加起来的人数凌驾柯、杜两人;他们可能制伏他们。她与柏恩或许根本不会遭受追杀,但他们无从得知,也不能冒这个险。昨夜入睡时她还想着自己从不曾如此快乐,而今震惊已令她麻木。她的手足在她面前遭人杀害,而她与柏恩正为了活命而逃。这样的讽刺令她想大叫,但她也不敢这么做。除了继续走下去之外,她什么也不能做,因为唯有活下去才能希望见到杜雷蒙受正义的制裁。

  “我们今天必须穿过岩棚才行。”柏恩道。她记得那片岩棚,这念头令她起了反弹。“我们不可能走那远!它远超过一天的行程,记得呜?当我们在发现那条坑道前,我们离开岩棚时已几近正午。”

  “由于你的肩膀,我们不疾不徐地前进而且经常休息。它其实大约是一天的行程,我们甚至得采取更快的速度。如果他们在那里追上我们,就把我们困住了。一旦我们穿过岩棚,他们就没办法在瓶颈处找到我们。”

  “我们在那片岩棚上花了好几个钟头,”她指出。“那里一片漆黑!”

  “我知道。”他沉郁地说道。她的抗议并非出于争执,只是在陈述横亘在他们眼前的任务之艰巨。话一旦说出口,她便将它逐出思绪,全心全意完成它。他们必须穿过岩棚,那么他们便会穿过它。不论他规定用什么速度,她都会跟上。约莫一个小时后,他们休息片刻喝点水止渴。他们当然都还没吃过东西,但食物可以等。柏恩以锐利的眼神端详她的脸庞:虚弱又苍白,但他可以在上面看到决心——她撑得下去。

  这天早晨活脱是一场恶梦,穿越丛林以赶往岩棚则是另一场。她惊讶于恐惧可以多么不同,:而恶梦却依然持续。瑞克、为柏恩安危操心的恐惧、坑道、惊慌,以及这段耐力赛——当她又饿又累且为所发生的一切而目眩时。恶梦的形容与内容是非常不同,但终归都是梦魇。

  又过了好几个小时,他们再度停下来饮水并吃罐水果。“我们明天再停下来好好吃点东西。”柏恩向她保证。

  “我知道。”她站起身说道,准备继续前进。“我没事的。”

  他的大手轻抚一下她的发丝,两人再次上路。

  他们持续穿梭在雨林中,尽管里面的湿气令他们又冷又难受。他们有许多时间赶路,但即使如此,当他们抵达那夺走马丁性命,且差点也带走瑞克的冗长岩棚时,仍几乎已届日落。当时她虽救了她哥哥的性命,但却仍在一星期后失去他。她努力不去想它。

  他们暂停片刻,注视着它。“记住,”柏恩道。“紧贴着墙前进。”

  “我们得稍后再使用手电筒,”她说道。“否则后来的人会看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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