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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乔治了解他的意思。如果拒绝维多的要求,这些列举的情况都可能发生在他及家人身上。于是他点头答应,这些年来便尽量控制因传递信息及帮忙所造成的伤害。维多大可只用那些威胁来驱使他,并免费获得信息,但他仍为白乔治在瑞士设立帐户,每年汇入一笔等同两倍年薪的钱。

  乔治小心地让自己表面上看起来是靠国际警察组织的薪水过日,但也务实地挪用瑞士帐户的钱支付儿子的教育费。累积十年的进帐加上利息,如今帐户里已有一大笔钱。钱就搁放着;他不会动用它为自己买奢侈品,但他会花在家人身上。他知道那笔钱终须处理,但他还不知道怎么做。

  过去几年,他大多与维多的当然继承人——现已实质继位的赖罗德打交道。他倒情愿应付的是维多。赖罗德比维多冷酷、聪明,也许更残忍。维多唯一强过儿子的地方就是他的经验,及虚长几年所累积的令人发指的罪行。

  白乔治看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巴黎与华盛顿时差六小时,所以那边应该是清晨七点,正是打手机找人的恰当时间。

  他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因为不想在国际警察组织里留下通话记录。手机简直是完美的发明,令公用电话亭毫无用武之地。当然,手机无法像公用电话一样可隐匿身分,但用自己的手机不仅可防窃听,也更便利。

  “哈啰!”第二声铃响后,一个男人接听电话。乔治听见背景声音是电视新闻广播员平板的声调。

  “我传张照片给你,”乔治说。“可以尽快用那边的脸部辨识数据库跑一跑吗?”他从不说名字,对方也是。任何人需要信息都不经由正式管道联系,而是拨私人电话,让双方台面上的接触减至最低。

  “没问题。”

  “请将相关的资料用以往的方式传给我。”

  他们相继挂上电话;永远保持最简短的谈话。乔治对他的联络人一无所知,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华盛顿的对应人也和他一样,出于恐惧而配合。他们之间没有丝毫的友谊,他们都深切了解,一切纯为公事。

  “我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下个流行感冒季节前,疫苗会准备妥当吗?”罗德质问乔医生。桌上摆满成叠的报告,但他只关心最后期限:他们是否能制造出足量供应的疫苗,以赶上市场的需求。

  乔医生领取多所世界各地卫生组织的庞大补助金,研发可对抗禽流感的有效接种疫苗。他们不是独一专研禽流感疫苗的实验室,却是唯一能网罗到乔医生的单位。文森着迷于研究滤过性病毒,为争取研究机会而拋弃个人执医工作。成为知名专家后被人当成杰出的天才,但也有人认为他只是一个钻研难缠微生物的超级幸运家伙。

  任何一型禽流感的疫苗都很难研发,因为禽流感是鸟类的杀手,若要制造疫苗,必须先在蛋里面培育出禽流感菌。最终,禽流感会杀了那些培育的蛋;蛋毁了,自然就无法生产疫苗。任何研发机构若可制造有效可靠的抗禽流感疫苗,等于养了只赚钱的大金牛。

  禽流感疫苗极可能成为赖氏组织最大的吸金体,获利比鸦片剂更丰硕。截至目前为止,禽流感的传播途径是一条死胡同:被感染的鸟类可以将病毒传给人类,但却缺乏人传人的感染途径。人类宿主不是死亡就是康复,不会再传给其它人。若维持现状,禽流感尚无法引爆大流行,但美国疾病防治中心及世界卫生组织都高度关切病毒的变化。大规模流行病的病毒得以扩散,是因为人类从未接触,所以缺乏免疫力,专家认为下一波流行将是禽流感菌他们对每个接踵而来的感冒季节都屏息以待。到目前为止,世界一直很幸运。

  如果病毒产生基因突变而可以人传人,研制抗禽流感疫苗的公司自然可以随意哄抬价格。

  乔文森叹气。“如果不再有意外干扰,下个夏天结束前,疫苗自然可以准备好。但我不敢保证未来不会再有外力阻挠。”

  去年八月实验室的爆炸事件,摧毁多年的心血。文森原本已经将基因重组后的禽流感病毒成功隔离起来,煞费苦心才研制出可靠的疫苗。那起爆炸不仅毁了疫苗,大量信息也付之一炬。计算机、档案、书面文件等——全都没了。一切又从头开始。

  这次文森比较清楚什么方法可行、什么不可行,所以进度快了许多,但罗德仍然担心。这季的流感病毒只是一般病种,但下一季呢?一批疫苗的产程需时六个月,下个夏天结束前必须量产完成。如果赶不及交期,且下季禽流感菌又产生人传人的基因突变时,他们就错失大捞一笔的机会。虽然传染病会迅速蔓延全世界。导致几百万人发病死亡,但存活的人其免疫系统也会同时适应调整,随之终结病毒的短暂胜利。因此,唯有当病毒突变时已经备妥疫苗的公司,才可以收割成果。

  运气可能再度降临,也许禽流感菌来不及在下一波流感季节前突变,但罗德拒绝倚赖运气。病毒突变随时可能发生。他正和病毒一起竞赛,而他决心要赢得胜利。

  “确保不再有外力阻挠是你的工作,”他对文森说。“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辈子只有一次,我们绝不能错过。”没说出口的是:如果文森无法做好这件事,罗德会另找可以达成目标的人。文森的确是个老友——但,是他父亲的老友。罗德不需和父亲一样承受人情压力。文森已经完成最重要的工作,也到了可以被替换的阶段。

  “或许这并不是一辈子才一次的事情,”文森说。“之前我对病毒动的手脚,可以再做一次。”

  “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如此就太完美了。顺利的话,不仅没有人会察觉,我们甚至会被赞扬为救世主。这一次,我们占尽优势可以从中获利。因为世卫组织资助你的研究,没人会讶异我们拥有疫苗。但是,我的朋友,若是我们太常动手脚,就会敌人疑窦,许多我们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会出现。每年一次或甚至五年一次的大规模疫情,绝对会令人起疑。”

  “情势不同了,”文森辩称。“人类从未和现在一样,与动物这么紧密地生活在一起。”

  “但也从没有任何一种疾病和禽流感一样,被彻底研究过。每株病种都被上千副显微镜检视过。你自己是医生,应该很清楚。”流感是人类的头号杀手;一九一八年死于大规模流感的人数,比中世纪黑死病肆虐欧洲四年所夺走的人数更多。据估计,一九一八年流感的死亡人数在四千到五千万人之间。即使一般性的流感,每年也夺走成千上万条人命。每年流感疫苗产量为二亿五千万支,比起大规模疫情所需的疫苗,这数字根本微不足道。

  美国、澳洲及英国的实验室,根据病毒专家所预测的每季流感的可能主要病毒,在严格管制下生产抗流感疫苗。然而,疫情之所以会大规模扩散,乃因为它是由一种从未被预测、从没出现过、因此缺少有效疫苗与之抗衡的病毒而引起。几百万条人命岌岌可危,但专家预测的过程却如同一个大猜谜。大多时候,研究专家会押对宝。但每隔三十年左右,一株突变的病毒就会出其不意地打败他们。距离一九六八到六九年间发生在香港的大规模流感,至今已三十五年;下一波该出现的疫情还没出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为了研发能制造禽流感疫苗的方法,维多动用所有的影响力及关系,争取世卫组织的赞助。一些经常性制造疫苗的实验室,将心力放在一般病种,而不是禽流感菌。禽流感真发生时,他们的疫苗完全派不上用场。有了世卫组织的赞助及文森的研究,仅有赖氏实验室有能力生产禽流感疫苗——这是最主要的关键并有药剂可以出货。当全世界上百万人因感染新病种而快速死亡时,有效的疫苗将是无价之宝。要评估短短数月之内究竟能进帐多少,就看广大无根的天空能将病毒传播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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