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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是啊!”她苦笑。“只能在她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

  “嘉姨,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梅丽莎也已在你身边,你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好吗?”他不欲碰触这个话题,因此说道:“再说,她现在这样好好地待在我们身边,不是很好吗?”

  她看着纪杰生。“你觉得她这样很好?”

  “我……”他被问住,好半天才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能重新来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都可以一起重新开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

  他两人正说着,忽见沈湄下楼来,忙止了话。

  “你怎么又起来了?”秦亦嘉关心地问。

  “我睡不着。”沈湄耸耸肩,苦笑道。“没办法,白天睡太多了。”她见杰生也在,就故意坐到他身边,嗅嗅他身上有没有酒味。“哈!”可抓到了,忙向秦亦嘉告状。“妈,杰生又喝酒,快打他!”

  秦亦嘉立刻责备道:“不是叫你少参加应酬,少喝点酒吗?怎么老说不听?”

  纪杰生辩道:“我也想啊,可是推不掉,有什么办法?”

  沈湄却在一旁幸灾乐祸、煽风点火。“哪儿有漂亮妹妹,他就往哪儿钻,还说什么推不掉,我看他根本就是乐在其中。”

  纪杰生气地推她一把。“你就爱告我状!”他怕嘉姨又要没完没了地数落他,忙开始满口嚷饿,好转移视听。“我饿死了!外头吃的尽是酒莱,汤汤水水的,一下子就饿了,家里还有没有吃的?”

  沈湄笑道:“妈早就替你熬了一锅鲍鱼粥,还温在电锅里呢!”

  “替我熬鲍鱼粥?哈!别说得那么好听。”纪杰生捏捏她的下巴。“嘉姨是为你做的,而我不过是吃你大小姐剩下来的吧!”

  秦亦嘉走进厨房盛了一碗粥端出来给他,闻言回头打了他一下,笑道:“真不知好歹,什么吃剩的,下次一口也不留给你。”

  纪杰生笑笑,一面吃一面说道:“说来说去,今天还不都是为了梅丽莎在忙。”

  “人家好好地待在家里又怎么了?”沈湄嘟了嘴。

  他解释。“你跟日本的JP化妆品还有一份合约没有履行完,后来因为你受伤所以就搁了下来,上次我已经推荐茱莉亚给他们,可是他们觉得拍出来的效果不如你之前拍的,现在正好又有一组秋冬彩妆要推出,他们又跟我提起,执意还要你来拍……”

  “我现在可以拍啊!”沈湄忽然开口。杰生和秦亦嘉一愣。

  沈湄看他们神情有异,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不是我……我不够资格了?”她摸摸脸,苦笑道:“我忘了,这一年多来我吃太多药,脸变肿了,是不能再上镜头了。哎呀!反正现在你手下有那么多新人,也不愁找不到合适的人。我看你就跟他们实话实说,说我已经变形了,让他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不,不是这样的。”纪杰生忙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漂亮,你别瞎猜。谁敢说你变形了?除了……”他拍拍她的头。“头发变短了,男生头!”

  “是啊!”秦亦嘉拉着沈湄的手。“我和杰生是担心你的身体,拍片时一天工作十几二十个小时,都不能停下来,你又常犯头疼,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可是我想出去透透气。”沈湄道。“其实再累也不过一、两个星期就过去了。天晓得,这一年来,不是医院就是家里,我都已经闷得快受不了!”

  秦亦嘉还是不放心。“可是,你的身体……”

  “妈,我现在真的很好,你天天帮我进补,怎么会不好?”她挽着母亲的手臂,哀求道:“拍广告是我以前做的工作,可是现在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我想赶快记起过去的事,不如就让我重新回到摄影棚、重新面对摄影机,说不定对我会有帮助的。”沈湄见母亲仍是犹疑,便转向杰生。“杰生,你帮我劝劝妈,我想拍这个广告。”

  “这个广告片要到日本拍呢!”他提醒她。

  “那不是更好!”沈湄开心地笑。“正好顺便去玩玩。”

  他俩终究是在沈湄满是渴望的眼神和软语中屈服,只好点答应。沈湄自然喜不自胜。

  “嘉姨,”杰生无可奈何,只好反过来安慰秦亦嘉。“我会特别交代工作人员好好照顾她,在合约上仔细限定每天的工作时间,再说日本人工作是很守时的,不会让她太累的。”

  至于那远在地球彼端的人,也想要早日康复。快一年了……只是他怀疑,他那颗被伤透的心,碎成片片的心,是否还有复原的一天?

  陆氏夫妇为了庆祝结婚三十五周年,特别又在别墅开了一次盛大的派对,邀请所有的亲朋好友同聚。

  这次陆尚恩不得不出席。上一次他才找了个借口避开圣诞节的家庭聚会,这次不能再找借口了。并非不想面对家人,只是不想再踏进那幢别墅罢了。

  其实踏进那一步事小,问题是他还得花更多力气去控制自己的情绪。面对那个房间,那张像公主睡的床、茉莉园、“艾丽儿”、“哈利”,还有舞会……果然不出他所料。

  巴比姑丈笑眯眯地踱到他身边。“那位美丽的中国娃娃呢?怎么没有看见她?”

  陆尚恩怔了怔。沈湄!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心痛。

  “我想跟她跳探戈呢!”巴比姑丈四下张望,兴奋地说道。“想当年我的探戈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惜都没有遇上好舞伴,不然我跳得比洛伦还好呢。我为了今晚想和她跳一曲,从几天前就开始练习了呢!她人呢?”他推推陆尚恩,揶揄道:“该不是你又把沈湄给藏起来了吧?”

  “她已经回台湾去了。”他冷冷地说。

  “什么?她回台湾去了?”他忍不住埋怨。“尚恩,你怎么让她回去呢?上回我听亚伦说,你们不是准备要结婚了吗?今天她不应该缺席才对啊!”

  “巴比姑丈,你可能听错了。事实上我们已经……分手了。”也不理会那呆在原地的姑丈会有什么反应,他礼貌地笑笑,就走开了。

  沈湄?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所以乍听之下居然还有些陌生;不过对她的人倒是一点也不陌生,因为几乎每晚她都会人梦来。

  他一个人往屋外走去,外头的寒意甚重,他却依然觉得气闷。他烦躁地扯开领带,在长椅上坐下来,深吸一口气。

  茉莉香!他这才发觉原来已走到茉莉园。

  回想这一年的日子,只觉得每一天都变得悠长难捱,尤其到了夜深人静时,相思更苦。记得也是在去年这段日子,差不多的时节,那时他多快乐,而相较于今日又多痛苦……沈湄,那个让他笑,又叫他哭的女子。还是想念她……你呢!湄,在这样的夜里,你会想起我吗?他看着天上繁星。

  他突然仰头大喊一声,觉得再也无法忍耐积郁在胸中多时的情伤。

  这该死的月色,为什么还是这么美?他不能不想起沈湄对他唱歌的夜晚,也是在这样花影轻拂的月色之下。他益发咆哮起来。

  你在何处躲藏?背弃我的姑娘……她是这样唱的。原来她早就暗示她会离开我,会弃我而去。

  往事踪影迷茫,就如幻梦一样……她是这样唱的……如果办得到,陆尚恩一定会毫不考虑地把月亮摘下来扔进水沟里。然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捡起小石子,奋力地朝这茉莉园里的路灯掷去,不要让这些灯像月亮一样,照得他无处躲藏。

  陆尚恩像只发狂的野兽,使劲地嘶吼到声哑,不住地攻击那些孤立的灯。他不停地捡石头朝路灯丢去,捡了再丢出去,砸掉那些灯泡,一直到筋疲力竭,瘫在地上为止。

  一头一脸的汗直滴下来,他伸手抹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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