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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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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头发乱了,我要回房梳整,霍齐一定不喜欢仪容不整的女人…… 她怔怔地望着镜台。她的面容,仿佛覆上了丁桂丝的,为心爱的人梳妆打扮,在一点小细节上吹毛求疵。 紫素心下恻然。当时年纪轻,见她这般痴傻,还道是爱情苦;易地而处,才知道为他期盼、为他装扮,也是种磨着心的快乐。 大姐,你怎么还在这里?紫璇惊怪的叫声在她耳际盘旋。啊,你还带了这么多唇膏、掉了一地也不捡! 紫璇?紫素恍然回神,比紫璇更为惊讶。你怎么也来机场?她可没再告诉第三者有关丁岩回国的消息,把它当两人私密似地保护着。 大姐,你发神经啦,爸叫我们来接若华姑姑,我昨晚还打过电话提醒你。紫璇狐疑地望着她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然你来机场做什么? 若华姑姑……这些年来,想起她的名字,总有种命运相连的感觉,怪莫名其妙的。 紫素吁口气。啊,她想起来了,若华姑姑己有几十年不曾回国,今天是多年来的第一次。 她不回来的原因,紫素曾听人提起过。据说若华姑姑年轻时,曾与一名男子恋爱,因为父亲看不过那男人生活没有保障,硬是拆散他们俩,自作主张地将姑姑另嫁他人。 而后,姑丈虽然金钱无忧、家产恒产,拿的是出入高贵的绿卡,但婚后两年便去世,独留姑姑一人寡居美国。然而,也许是恨吧,她不再与当年拆散小情人的父亲联络、也不回台湾,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美国独活直到最近。 紫素没直接回了小妹的话。姑姑坐哪一班飞机?几点抵达? 一五五A。 一五五A,从洛杉矶直飞台湾。似乎远航归来的旅人都坐那一班飞机。 紫素不欲多谈。既然命运如此安排,那就一起等吧。你看看我现在好吗? 很漂亮,今天好像比较有精神。紫璇端详着她,仔仔细细地。你呀,眼晴难得亮晶晶的,看来比较有元气,只是唇色还得再补一下。来,我帮你。 见她这样,紫璇多少心里有数。这些年是这样了,大姐唯有在听到与丁岩有关的事,才会绽放出生命的光彩来,想必这次不会是例外。 慢着,难道说……当年那一走了之、徒惹大姐心伤的混蛋要回来了吗? 紫璇弯下腰去,替她拾了满地的小东西,然后细细替她描绘完美的唇形,顺便照她的意思替她整了整发型。紫素在她的诚心建议之下,松开了发髻,顿时使她年轻了不少,也荏弱了不少,一如五年前。 紫璇看了满心不是滋味。爱情之于女人,竟如此有影响力,以后她说什么也不要轻触爱情! 在等在洗手间外的凌云尚未破门而入之际,两人以最快速度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凌云,紫素并不惊讶。这些年来不管去哪里,看得见紫璇、一定看得到凌云,反之则未必是这样。凌云深爱紫璇的心人尽皆知,唯有这小妮子拒绝睁开心眼去看。 紫梅没来?紫素点了一下人头,才发现来接机的只有这两人。 她还躲在家里,为她的陆极伤春悲秋呢,怎么出得来了紫璇没好气地道。亏我还开导了她半天,真是气死我了! 啊、是啊,五年了。 五年的光阴改变了人很多。眼前的紫璇变得更难驯、更难捉摸,美得像一头野生豹,能奔、能跃,叫人抓都抓不住,唯有凌云值得服她的窍门,但也已醉心在她的野性美之中,无力自拔。 而紫梅,几年前邂逅了一个黑道大哥;他们彼此情衷,却在他的帮务、父亲的阻挠之下告吹。紫梅看似比她更脆弱,但潜藏在体肤之下的傲骨却比她强,她一天一天咬着牙地过着,始终死心眼儿地相信他们会有重逢的一天。 丁岩之于她,陆极之于紫梅,是爱、也是劫! 紫素冷眼看去,小妹被凌云无法无天地宠着、惯着,就是因为没尝过爱情苦,所以下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要如紫梅或她,伸手触不到、呼唤无人理,在爱情的面前,自然会变得谦卑而驯良,哪敢再拿乔?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多了两个人的陪伴,紫素多少感到心定了一些。 这时,飞机已经抵达,经过必要的程序之后,已有些旅客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紫素的心霎时狂跳,因为当年丁岩离开、她不吃不喝而染上的慢性胃病也选在此时发作,可能是因为食补的关系,又打乱了原有的生理韵律。胃,它狠狠地皱痛起来,疼得她想哭。 不、不能哭! 她怎能哭着见丁岩呢?眼睛红红肿肿,泪水滴滴答答,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本来就见不得女人的泪,再经过这一吓,能不转身就逃吗? 强撑着,手紧按着上腹,她誓言等到他,亲口对他说一声:欢迎回来。 也不知是她想得太入神、还是痛得恍惚了一阵子。 不知何时,一个劲瘦悍然的身影矗立在她面前,阴影盖住她纤弱的身子,她却兀自抱着剧疼的胃无声地哀鸣着,什么也看不见。 大姐,姑姑来了,你看…… 大姐,丁岩回来了,你不是一直盼着他吗…… 紫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纷纷杂杂的嗓音在体外焦急地徘徊着、作响着,却始终听不到她要的那一韵,那浮流如水、不定如风的萧飒韵调;虽然清淡,却能狂放地席卷她的所有。 直到睽违已久的气息钻入她心肺,彻彻底底地浸润了她的灵魂之后,她才艰掩心喜地勉力抬起头。 啊!丁岩…… 紫素的泪无声滑落。 岁月改变了他一些。当年他看来已较同龄男子成熟,现在他不须举手投足,单单是眼神,已可看出他更稳重、更练达。长期在世界各地走动,饱经大自然的挑战,他更有男人味了;而负在他肩上的行囊,也让他看起来更容易说走就走,他更像……更像踏浪而来、乘风而去的狂放浪人了! 紫素心栗。 当年浮流的水泉,她尚且拘不住;如今再见面,他已成激涛骇浪,即便她使力伸展了双臂,可有容他的能耐? 紫素……丁岩万万想不到一下机就见到了她,更想不到她竟是以身孱体弱的姿态出现。她像个灰堆的小人儿,风一吹就化! 紫素无声地凝睇着他,像要把这五年来失落的光阴,全在这一眼中补足。 紫璇与凌云其实早已接到了黎若华,只是见两人情意款款地痴缠着,不忍再出声。甫抵国门的黎若华更以不敢置信的惊异眼光看住丁岩,仿佛心中有事。 丁岩润了润唇角,试着张过几次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 每一次见她,如逢惊涛骇浪;每一次想她,都痛彻心肺。再聚首,五年的时光好似不曾流逝,也好似已然无情地溜走了。 他们都变了,也都没变。只是无穷的凝望、不必赘烦的言语,已经读出彼此不移的心意。他愿她幸福快乐,她却执拗地只想要他,岁月的迁移加诸他们身上的改变,竟然只有年龄的递增与生活方式的不同而已。 他扶住紫素的腰,拭净她的泪。 有句话,他整整想了五年,这一、两年来想得特别厉害。在飘泊无依、望月思亲、寂寥难当、受尽苦楚的一千多个日子里,格外想当着她的面说! 如今,他总算可以如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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