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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爱上像他、像霍齐这样的男人,绝对是女人的失误与劫数!

  所以,他不能让她错在此、不能让她美好的一生栽在他手上,不能让她像他母亲一样,为了等这虚幻的字眼、为了心爱的男人,而变得痴痴傻傻。

  远离她是最好的决定!

  她还年轻,感情也还不定,她有很多机会去结识其他更好的男人。一定会有比他优秀、稳定的男人可以带给她幸福;要是跟会计女人错的他在一起,她一定熬不过感情的苦!

  虽然痛苦,但丁岩还是试过很多个可以让紫素自动离开的方法。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是最基本的作法了;他刻意在工作上为难她,安排她去做最辛苦的差事,为的就是要让她知难而退。

  没想到,这些竟都无法奏效,她反而愈挫愈勇了。

  也许是天要助他吧,今天竟凭空掉下来一个让她不得不走的好理由。

  你早点回去跟父亲认错,做回乖巧的好女儿吧。丁岩忍住心痛的感觉说道。紫素垂着头,双手握拳,低语:不要再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什么?丁岩没听清楚她的话。

  我说,不要再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紫素头一扬,直截了当地迸发出怒气。

  即使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之下,她婉约的气质仍未失一分一毫。事实上,她生起气来就像个惹人怜爱的娃娃似的,看来脆弱有余而火力不足。

  丁岩一愣。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照着你们的话去做?为什么不让我做我想做的事?

  紫素……

  我只是课后时间打工,我这样做只是因为我想,为什么不可以?

  你……

  在别人眼中看来,我已经是叛逆、乖僻,他们也因此而争相议论我。可我只是想照自己的意思去做,这样也能承蒙路边随便一个阿猫阿狗看得起我、随口批判我,让我痛哭流涕地跟着照做不误吗?

  如果今天父亲的到来、火气冲冲的质问只因为他是一个关爱女儿的父亲,她或许会羞愧抱歉,但绝不会如此不满。可是,为什么他挟带的是别人的无谓意见与严酷评论呢?别人比较重要吗?

  别激……

  别人、别人?别人到底在我的人生中充着什么角色?一个个不明究理、多管闲事的言论就能把我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把我的意愿抹得一干二净。紫素终于受不了地大喊:别人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紫素!丁岩提气一喝,震回她愈来愈激亢的理智。

  你不这样认为吗?紫素的语调转而为哀伤。泪掉下来了,糊了她尖锐的棱角。别人是什么鬼东西?凭什么指着我们的鼻子说东说西,自以为优势、高贵、正义、充满道德感地教训我们?他们比较清高吗?还是比较有学问?他们知道当事人自己是怎么想的吗?他们只是‘别人’而已,却老是自抬身价、自视过高,忘了自己对我们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别人’而已!

  丁岩不能反驳她,一句都不能,反而是被她的话震慑在原地,不得动弹。

  紫素说得对。别人就是别人,却老是妄想着要接掌他们的人生。

  而她把他也说进话中,跟她一起变成我们了,足以见得那天在家门口,大姨的话在她心里烙痕有多深。大姨……

  是哪,她也总是自以为高贵地指着他的鼻子,见一次、酸一次,看一回、骂一回。从小到大,他老是在想,她凭什么看不起他?因为给他一半血缘,却弃他不理、唤作霍齐的那个男人吗?

  那么,最该恨他的人,应该是被伤透了心、夜夜饮泣的母亲,而不是这些没有直接关系、在一边喊打喊杀、喊丢脸喊没面子的别人。

  紫素触及他的心,好深、好深,深得他自己都无法想像。

  他想伸手攫住这个小人儿;世界上不会再有另外一个女人这么了解他,他不想错过她,不管眼前是对是错,不管日后是幸福是悲哀,他都不想错过她!

  丁岩的心,胀满了迷情。

  不要叫我回去,不要逼我去做不乐意做的事。紫素的话语像柔柔的暖风,吹迸了他的心,也蛊惑了他的情。

  紫素……他就快屈服于她了。

  你也有过很深刻的体验,不是吗?被大家否认、意愿不受尊重、被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抹黑,其实不是自己的错,却被恶意曲解成自己的不是,平白为别人不负责的言论背上十字架。这样的感觉,你应该比我了解,对不对?紫素眨着凄迷的泪眼,诚挚地请求他。那么,别要我走。你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见不到你,你要我怎么好好地过日子?

  紫素末了一句话,像道金阳灿光似地直直射入丁岩的内心。

  雾散了,迷情消了,现实回来了。丁岩的表情就像被甩了重重一个巴掌。紫素乞求垂怜的小脸、母亲为情而苦的愁脸、大姨悍然赌咒的凶脸,轮番在他的脑海中翻覆不已——

  别人的干涉带来一时的不满是一回事,可紫素与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会让紫素满盘皆错子的本事,不只是大姨这么说,就是最了解自己的地,也是这么深深地恐惧着。

  既是如此,他怎么能推波助澜?他可以爱她,却不能眼睁睁地看她爱上他;她必须铲断对他的情根,现在、立刻、马上!

  丁岩的嗓音降到了零下冰温,心如磐石硬,猛一转身而旋飞的发丝有如浪人要踏上不归的旅程。

  你的演说很感人肺腑。丁岩垂下眼,整个人包束在黯淡之中。可是,我要提醒你,这间高级餐厅不是让你大展雄威、声张自主权利的场所,而我也无法慷慨地提供自己的名号,作为你玩感情游戏与抗争行动的合理借口。你要表现你的自主性;可以,请另谋高就!

  丁岩?!紫素不敢相信,她掏心剖肺、情真意切的告白,款款地诉说她的内心:最后竟被他恶意地踩在脚底,当成游戏一则!

  她怎么会把他当成是自己玩感情游戏的借口?她对他是认真的呀!他怎么可以这样诬蔑她?

  要是……我不走呢?紫素颤抖地问。

  总之,在店务资料上,你已经是离职员工了。

  你这么做,是要用这间店的经理身分杯葛我?紫素不敢置信地含泪控诉。

  如果我想,我还可以让你在‘风华国际旅馆’的关系企业里统统被拒绝。丁岩冷冷一笑,盖过心碎。

  你怎么可以这样?紫素怒瞠了眼。

  我就是要这样!丁岩邪霸地绽开一抹与她作对的笑容,笑容中却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苍凉落寞。你走吧。

  话说得这么白、这么绝,被拒绝得这么狠,再死撑下去,也只能被当作是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吧?

  感情应该要见好就收,最差劲的则是易放难收。但人似乎爱犯贱,总是要挑最差劲的路来走,也不愿牺牲一点妙不可言的感觉,在好聚好散的时候爽爽快快地分手。

  紫素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原来初见时的情衷、言语相契时的快乐,那么美、那么好,可是一旦撕破脸了,也只能落得心碎破败的下场。

  这才终于知道,原来丁岩之于她,是爱、也是劫!

  回去吧。丁岩疲惫地说道。如果她再不走,只怕心防先溃散的人会是他。他会伸手攫住她、不让她走,给她一时的快乐,却可能带给她一世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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