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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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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拿眼泪对付我最不公平,丁岩不耐地低吼。反正你记牢了那个女人警告你的话就没错! 后来紫素放他走了。从他全然不买帐的语态中,她知道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事实上,每当她凝睇丁岩的时候,他那飘然的身姿和气息都让她想起浮流的水、不定的风,意象那么自力随意,她小小的掌心怎么可能拘得住? 紫素惘然。 丁岩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无情地不给予她任何回应、随她猜测他的心也不理。她以为他就是不在乎她、眼里没她,但总是在最最绝望的时候,却又捕捉到他歉然多情的眼神。 是的,他抱歉,而且他对她有情!紫素虽然伤怀,但不至于连心眼都钝了。当她猛然回神或抬头的时候,她总会遇上丁岩的眼光;在他猝不及防的刹那间,她窥进了他的真实内心,是与他刻意疏离冷漠的态度天差地远。 于是,因为他,她苦里有了甜,甜里搀了苦,心绪忽起忽落、重起又重落,苦更苦、甜更甜了…… 为什么不理会她?为什么不理会她?她执着地逼想着。 他该不会是因为被她看见家中的情形,所以自卑了吧? 紫素随即否认自己的胡乱推测。不、不对,丁岩潇潇洒洒,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自信直率的气度,决计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怕别人看他不起的人。 何况,他那句反正你记牢了那个女人警告你的话就没错的低吼,也似乎有着与自卑感截然不同的深意,他似乎不要她爱上他。 这是他不理会她的理由吗?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紫素想得头痛欲裂,依然没有解答。 由于紫素已熟悉了餐厅的工作,手脚也伶俐许多,再加上学校开了课,打工得配合上课时间,所以她已经不再独占离峰时间唯一一个工读生的名额。 这意味着她不再常有与丁岩独处的机会,也意味着他们之间常常隔着很多人,其他的工读生、正式员工、觅食的顾客……等等。 这天午餐时间的风华国际旅馆中式餐厅,正如以往一样人声鼎沸,可是却来了一个气忿难平的不速之客。 紫素!黎父气冲冲地跑进来,对着满屋饿肚子的客人与穿梭在他们之间的紫素大叫。跟我回去! 爸,拿着MENU、点菜单、开始跑外场的紫素讶异得不得了。 虽然父亲再三表示他绝不赞同她打工的意见,也一再重申好女孩不该在外头抛头露面的旧式规条,但是在她的坚持之下,他也气得有些弹性疲乏平时也只是随口念念、不再干涉她了,今天为什么又突然发起威来? 你存心要我丢光老脸是不是?黎父吼得惊天动地,完全不顾周遭人的眼光。昨天局里几个女警到这里来聚餐,看到你在这里招摇的模样,一个个跑来问我:黎老,你家大女儿不是端庄得很吗?不是就读很有前途的S大吗?为什么在餐厅里穿着开擦旗袍、替人家端盘子?每个人都一片好心地要我快把你带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贻笑大方。你看看,别人都这么说了,你还不听从…… 爸!黎紫素被人看得不知如何是好。打工打得理直气壮是一回事,但无端成了大戏里的主角又是另一回事。爸,你先回去,我下班回家再跟你说。 不必下班回家再说,你现在就跟我走!一想到同事们争相询问、嘲弄的口吻,黎父就咽不下这口气。他愈骂愈上火,索性新仇旧恨都挖出来说了。我警告过你多少次?女孩子少到外面来抛头露面!你看看你自己,这是什么模样?短裙像屁股帘子、一身酒红活像个大三八,以前的高雅气质荡然无存,你就是不听我说的话…… 怎么回事?经过其他工读生的通风报信,餐厅经理丁岩迅速从办公室走出来控制众人窃窃私语的混乱局面。这位老伯,你有什么事? 这是我爸爸。紫素难堪地低下头,不自觉地偎向他身后寻求保护。 她下意识的动作太明显了,黎父一下子就看穿背后的意义。他恍然大悟地斥道:好啊,原来就是这么回事。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突然有那么大的胆子跟我作对。原来是因为结交了坏男人,把你给拖下去了! 爸!紫素喊得很无力。你不要乱讲。 老伯,不如你到我们后头的办公室,我们好好谈一谈。丁岩平静地说道,一贯的面无表情,没有被侮蔑的仓皇。请!他手臂划开一个完美的弧度。 不必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黎父的怒气只针对他心目中不成材的女儿发作。紫素,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否则以后别说后悔! 我不回去。紫素胀红着小脸大喊。她愈想愈荒谬、愈想愈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要因为几个三姑六婆的品头论足,就失去我的自由?她们是我的谁?她们怎样说我有什么关系? 啪!黎父暴跳如雷地冲过来,扬起手欲打她一巴掌;但是丁岩及时把紫素扯到一边去,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挡下了。 丁岩!紫素惊喊。父亲那手劲奇大的一甩,是直接敲击在他的胸口。痛不痛?有没有怎么样? 看她这样,黎父气得直发抖。你棗你不知自爱,跟男人乱来!难怪我那些同事们说到你,个个一脸奚落暧昧,外加嘲讽冷笑,他们背地里不知道都说成什么样了! 丁岩缓缓地揉了揉心口,心平气和地道:伯父,现在可以坐下来谈一谈了吗? 没人要跟你谈。紫素,跟我回去!黎父料想事情走势至此,他也动手打人了,谅紫素也没胆不跟他回去,便自顾自地旋身走人。 走了没几步之后,他转身才发现紫素并没有跟在他后面。他怒视着紫素的神色,她靠在那男人身畔,一脸坚不屈服,惹得他更火大。 好、好、好,你翅膀硬了就想飞,长大了就想造反,真有出息!真有孝心!黎父下巴一抬。算我这么多年来疼错你了,你不想受教、我也懒得管你! 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突然,黎父气忿难平地离去了。 紫素拿着一叠的点菜单及原子笔,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父亲离去。 没事了,各位。其他工读生遵照丁岩的指示,安抚窃窃私语,甚至有些受惊的顾客。请各位耐心等候,我们会尽快为您上菜… 黎小姐,请跟我进办公室一下。丁岩面无表情地在紫素耳边低语。 紫素只得将手边的点菜单交给其他同事,尾随丁岩到餐厅后头去。 黎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丁岩的语气很淡漠,不像要找她开炮,却寒到她骨子里去。你父亲是不是不赞成你来打工? 丁岩记忆犹新。他曾亲耳听紫素轻描淡写地提起这回事,也记得紫素曾在这办公室里接到她父亲破口大骂的电话。之后好一阵子不再有这类的消息,因此他也不再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紫素的父亲便上门来叫嚣了。 紫素没话说。 我想,你也应该清楚,餐厅是服务业,无论如何都要让顾客在平静愉悦的气氛下用餐,而你父亲的行为已经妨碍到顾客的进餐情绪。丁岩吸了口气,毫不容情地说道:要是家人如此坚决地反对的话,你的过分执拗似乎显得太不合理。 紫素哆嗦着唇。 之前她在办公室里接到父亲的电话时,为什么要骗丁岩那是打错的电话?答案很简单;因为她知道,要是丁岩晓得这回事,他会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劝退她。从以前到现在,他的表现够清楚了,他周身别靠近我的气息太浓厚了她不可能不知道他是怎么盘算的。 我不希望同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丁岩的眸心定在脚边某一点,不看她、不与她交流眼底的感觉。你年纪还不,应该听从父亲的教导…… 话说得再冠冕堂皇,其实无非在装饰一句残酷的话语:你走吧,走得愈远愈好。 丁岩闭了闭双眼,不敢也不愿去看这个他爱的女孩。好辛苦,真的好辛苦,天天见得着她,却要逼自己别去看她、别去跟她说话,这种煎熬实在太累人了! 一直到现在,他的耳际还清清楚楚地迥荡着丁匀丝对紫素说的话。你身边,就站着一个会让你错的男人。 他,丁岩,竟是个会让紫素的人生棋局上满盘皆错子的坏男人! 丁岩每每思及便悚然一惊,冒出一身冷汗。 大姨的话为什么说得这么重、这么痛、这么切中他心底的隐忧?为什么会带给他噩梦即将成真的可怕感觉?她残忍而成功地让他把紫素秀丽端整的容貌与母亲的搭在一起,逼他生出毅然舍弃紫素的万千决心。 是的,舍情弃爱。 尤其当他怀着走遍天下的梦想时,他更有着即将负了她的预感。在大千世界里流浪,这是他的梦想,也是他不负责任的父亲遗留给他的天性,就像是嵌在生命源头的基因,销毁不掉也抗拒不得。他渴望着自由、渴望着出走,没有任何人事物足堪抵挡! 然而,从父母的情事纠缠中,他知道,男人一旦渴恋自由的感觉、向往振翅高飞的快感、希冀在千山万水中走动:就不该有情爱的牵扯。否则除了伤透女人心之外,他再没有任何作为。 父母的故事给他的教训,就是父亲给了母亲承诺,以至于她一辈子都处在等待的深渊当中。他当记取这个教训女人是如此容易受情伤,他得小心翼翼避开紫素,以免让她走上与母亲相同的路子,重蹈覆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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