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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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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医生说得对,我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烧掉也好!”许久许久,我才冒出这么一句。 我从未见文莉真心哭过,她一直精锐得近乎强悍,对她而言,哭泣大概是近乎犯罪的行为,而她真哭了,倒也楚楚动人。 我们到疗养院去看望碧随时,她住在隔离区,大门口有电锁,之后的每一道门都有铁闸与警卫。 碧随纵火没有成为囚犯,却在这里失去了自由。 护士把她放在轮椅里推到草地上来,她看起来很安静、眼神空洞。 我站在她面前,她却已完全认不得我。 我仔细看她的脸,似乎比从前更纤秀更美丽,只是我可能再也分辨不出来,这个女孩子到底是月随?还是碧随? 也许她谁都不是。 “碧随I”我蹲下身唤她,心里只觉一阵酸,也许,我不买白石居,不搬到她隔壁,不戳破她的梦,不让她爱上我,一切都还会是好好的,她也仍会好好地活在她的谎言里。 她应该是那个在迪斯可舞厅开怀大笑的女孩子,应该是开着敞蓬跑车风驰电掣过街头的女孩。应该是在漂亮的柳安木地板跳白天鹅的女孩子,应该是由山洞的秘道走出,在清晨的湖中游泳的女孩…… 总之,她在哪里都好,就是不该在这里。 如果她再能回到我身边我发誓好好待她。 我心痛地抓住了轮椅的扶手,她却以那空洞又美丽的表情微笑起来。 我倒退一步,只有在这一瞬间,我才能完全明白;她是疯了。 她受到魔屋的诅咒。 文莉陪着我去看碧随,又陪着我找了地方安顿,就这样每天来来去去的,不发一句怨言。 我以为她会一直陪我下去,但是有天她跟我说:“来,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 我吃惊地一跳。 如果她现在开口要我娶她,我不会不答应,我欠她太多,总该有所表示。 她欲言又止,红着脸低下头去,用极轻的声音说:“我要结婚了。” 连季文莉都要离开,这个世界真是变了。 她走的那天,我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肯出去,沈嫂只好随我,她现在照旧服侍我,但跟以前不大一样的是开始对我管头管脚,不肯放松。 “这个老太婆,”我有时候在心里骂:“她难道把我当儿子不成?” 说儿子还是客气话,在她心目中,我的地位大概跟大火中被烧焦了翅膀的拿破仑差不多,她成天没事不是炖汤要我喝,就是租了港剧录影带来告诉我有多好看,我受不了她的唠叨,只好和她坐下来看周润发钟楚红,日久竟然也成了习惯。 碧随出院的那天完全没有预兆,沈嫂打开门一看见是她,吓得像见了鬼似的,把大门立刻关了起来,用对讲机叫管理员上来,我们现在住的是东区大楼,服务的品质和钜额花费成正比。 我心里疑惑,自己开门先看,看到一脸尴尬的刘嫂扶着碧随。 “我带我们小姐来看您。”她轻声说。 这些日子完全没有节目,比坐牢还苦闷,有客人上门大可不必让人家站在门外。 我请她们进来坐。 沈嫂气黑了脸,只有拿破仑表示欢迎,扑着翅膀兴奋地喊:“神经病!神经病!”我赶紧用布罩子把它罩起来。 “我们小姐对戴先生的房子很抱歉。”刘嫂开口道:“我们完全愿意赔偿。” “你可以找我的律师谈。” “我们去过,但律师说您已交待这件事不必再提。”刘嫂为难地说。 “那就不必再提。”我看着碧随,上回去看她时,医生说她的人格分裂,但是有痊愈的希望,我以为那是医生的惯常敷衍之辞,但现在看来,她是真好了。 那魔屋诅咒已解除……对她,对我都已是往事了。 “未来有什么打算没有?”我叹口气问,如果时光能‘倒流,眼前这个小白花似的少女,我希望她仍是蛮不在乎地穿着艳红露背装,开着艳红的敞蓬跑车,那德性也许招摇过份,但耀眼的青春才是我心亩中的桂碧随。 “我有个最坏的打算。”从头到尾都是刘嫂在致答词,但这回可是碧随自己说话了,倒把我吓了一跳,但她一说话,那顽皮的面容就显现了出来,我心口大慰,有如一阵热流通过,她并没有疯一辈子,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谁。 “我们刚买下了隔壁的空屋,明天开始装横,下个月搬来做你的邻居。”碧随笑着说:“你得对我好一点,耶稣说你要友爱你的邻居。” 我看着她,如果保险公司允许我保双重火险,这回保费应该由她来交才对。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开得了开不了这个口,昨夜我梦见了安兰,她只出现了几秒钟,只说了一句话,因为非常的滑稽,所以梦醒之后,我怎么也忘不掉,她说的是:失败为成功之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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