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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不得了,都要四点了,你好黑的心肝,怎么不喊我,完了!我要被记旷职。”她揉着眼睛发出半哭泣的声音,站起身就往外走。

  “回来!”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地上的一双鞋,“赤脚出去,警察不抓你,你也会得破伤风。”

  我不喊她回来,她会真的光着双大脚回纺拓会。她是有名的迷糊鬼,中学时有次校外写生,她躺在稻草堆上睡着了,回学校时,不但书包不见了,鞋也没有了,大画架里,只装着一个空便当盒。

  这样的大迷糊鬼,居然也能摇身一变,成为专家。

  不过也难怪,她甚有才气,又肯努力,我看过她的秀,的确一流。

  黄百成老板到了五点才回来上班,他满脸春风得意,步履轻快。

  “几点了?还来做什么?”我看他一眼。南茜张没说错,巫美花的确是个巫婆,这么难伺候的黄老先生,已不再怨天尤人,愤世嫉俗。

  他是快乐王子。

  “我宁愿做空间的歌者,不做时间的石人。”他以歌唱来代替回答。

  他进工作室晃了十分钟,又晃了出去。

  “南茜张找你。”

  “啊!”他做梦游状,一点也没听见我在说啥。

  “她侮辱你,说得很难听。”我煽了一把火。

  “哦!”

  他变了,从前听到有人贬损他,他会去拚命。

  “他骂你是猪,是狗,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噢!”

  此计不通,我得另觅良策。

  “她也骂我,骂得很难听。老板,我食你区区俸禄,不能受人折辱。”

  “你也可以骂她。”

  听听!他叫我骂回去。我的风度与名声都会因他而大受损伤。

  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我拉不住他,也管不到他,毕竟我不是他妈。

  他是孤儿,我不是。

  下班前,我接到孙国玺先生的电话。

  我运气好,他是我的第二个爸爸。

  “中午的事我必须向你解释。”他说。

  “中午的什么事?”

  “在金巴黎——”他很含蓄地暗示。

  “哦!”

  他一定是恋爱了,只有爱情使人迷失、慌乱,继而不知所措。

  “中午我很忙,哪里都没有去。”我挂掉电话,他以为我是谁?长舌妇?还是小人?

  不!我自己的事都麻烦了,怎么管得着别人呢?

  锁好门下楼,我的脚踏车不见了。虽然古董,但在我订购的劳斯莱斯没送到之前,仍是我唯一的名贵香车。

  “阿伯!”我大声叫。

  “来了!来了!”他正在抹玻璃,一头一脸的汗水,隐隐发亮。他是我认识的少数几个好人之一,上帝却这般厚待他。

  “我的脚踏车不见了。”我哭诉。

  “安啦!安啦!有谁会要那辆破车?”他安慰我,“卖去做废铁都嫌费事。”

  连这个老好人都看不起我,真是伤心已极。

  “再找找看,找不到骑我的欧多拜回去。”

  我有斗大的胆子也不敢骑那辆老爷摩托车,跟我的脚踏车比,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可怕的是随时会环。每回我见到阿伯推着它在街上飞奔,好不容易发动了才骑上去,都不寒而栗。

  我多谢他的好意,只有搭11路公车回家。才过了两条街,忽然看见我的爱车在公园里,一个妙龄女郎骑在上面,黄百成老板跟在后头亦步亦趋。突然,女郎重心不稳,倒了下来,黄百成扶之不及,车子滑了出去,自己也摔个狗吃屎。

  这叫做报应。

  “喂!你们做什么?”我前去指责。爱车可受不了这等折腾,平日我待它十分温柔。

  “嗨!美花,这是越红,我跟你提过的,我的助手。越红,跟美花打个招呼。”

  巫美花高兴得很。她当然高兴,黄百成先生糟蹋我的车,陪她演“爱的故事”。

  跟黄百成工作这些日子,他交过数不清的女友,有的快到我连人都没见过,只听电话就吹了。南茜张是最久的,她与黄百成的爱情很长寿,已足足一好,算是续集,但也不过如此。

  依女性的直觉来看,巫女很可能是完结篇。

  他们没有把车还给我。白马王子若无马,有辆脚踏车耍耍也好。

  君子成人之美,暂且借他当道具。

  我徒步回去。

  心里闷得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早报上说,女性的更年期普遍提早。

  我勉强冲了杯茶喝,兴致仍然不高。

  南茜张不知哪里弄了我的电话来,居然娇声娇气地问候我:“越红,你在做什么?”

  我受宠若惊。

  “我在寻欢作乐。”

  “跟谁?”她的情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你猜。”

  “我猜不着”

  “那就别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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