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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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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不知道?”她轻笑,“我七岁那年,你有天脸色苍白地回来,我跑进你房间想跟你玩,你赶我出去。” “那又怎样?” “我后来又偷偷跑回去看你,看见你的床单上全是血。” 我傻住了。 “你那时才七岁,怎么懂得这些?” “人总是会长大的。” “亏你还自称聪明。看到那么龌龊的事,长大还敢重蹈覆辙。” “我怎么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又没人教我。”她垂下头,粉嫩的脸上一副无辜的表情。她只是个孩子,一点也不象该遭这种殃的人。 “那你怎么知道做那种事?有谁教你?”我学她的话讽刺她。 她坐在那儿,半声不吭,突然捧着面孔哭起来。 她也知道我怕她哭。 “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爱我。出了这种事我只好去死!”她的哭声甚为肉麻。 “你用不着去死。”我无可奈何,“等不到你死,我就得先死。” “爹地不会知道的。” “你怎么晓得?”我怀疑孙国玺有什么不晓得的,他眼利如鹰,爪牙四布。。 “就是晓得,他也不会吃人。”嘉露这下又得意洋洋。 这句话大有学问。 “还有谁知道我那次作手术?”我疑心大起。 “爹地,阿姨……”她怯怯地看着我。 我死了!我呻吟一声,用毯子蒙住脸。 原来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在容忍我。 “爹地说,这是不幸的事,要格外对你好些,不然你还会犯第二次。” 我欠缺的不是家庭温暖,而是自尊心。 原来孙国玺一切瞧在眼里,早已看透了我。 我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并非只是为掩饰当年余绪的装腔作势而已。 我陪嘉露去找医生。 唯一的条件是不准穿那件囚犯衫。 她当然答应,她也不敢不答应,谁一看到那些斑马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青苹果。 护士给嘉露抽血时,她的脸色都变白了。 “干嘛抽这么多血?”她颤栗地问。看着人家拿针筒抽了你满满的一筒血,的确可怕。 我不敢告诉她,护士是要检查她有没有染上梅毒。小女孩不会懂得这些,她们或许染上梅毒,但不一定具备有关的常识。医生已经完全不认得我。八年前曾有个失足少女……我想到“失足”这两个字,肉麻得心惊。但是,可有更好的形容词? 没想到嘉露什么都有,踏进这医院门槛,比当年的我还年轻两岁。她只有十五岁。什么王八蛋会对十五岁的小女孩下手?这年头禽兽很多。还有八岁的雏妓呢! 医生让护士做了最简单的脉搏测试、心跳、血压后,把诊疗台上的布帘一掀,叫嘉露进去。 嘉露平日胆子奇大,喜欢撒野,但是一见到那张八字型脚台的诊疗床,却面色如土,完全崩溃了:“越红,陪我!” 我讨厌她在这时候叫我的名字,“越红”、“月红”,听起来象在哪个酒家上班的。都是我那个没学问的爸爸害的,我一向憎恨地误我一生。医生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认出我来了。他怎会不记得?我是她女儿安海伦的闺中腻友,中学三年,几乎是住在他家里。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帮病人保守秘密是他的职责。“别怕!”安老医生安慰嘉露,“只是检查而已。” 嘉露啜泣着,医生叫护士和我分站两边,抓住她的双手。忽然觉得在她十五岁的不幸事件中,我好象是共犯,残忍的共犯。嘉露的眼中露着歇斯底里的光芒。她是真的害怕。安医生亮晃晃的器械还没碰到她,她就尖声怪叫起来。我替外面候诊的病人耽心,听到这垂死天鹅的哀鸣,她们恐怕会立刻夺门而逃。 三第二日,检验报告出来了,嘉露哭得更厉害。 一切是她自己瞎疑心。 护士采的那满满一筒血和尿液,检验出一张完整的报告单。她既没有梅毒、B 型肝炎,也没有淋病。 她甚至没有怀孕。 没有怀孕却受尽折磨。 但总之还是谢天谢地。 我警告她,这次运气好,可不能担保第二次。 她满口“我知道”,其实天晓得。现在的孩子! 安医生特地嘱咐我,她其它还好,但是Candida 超量,要定时服药。 我亲自回医院取回药丸,可是我知道嘉露必会当耳边风。 她现在又是如假包换的青苹果。 继续快乐嬉游,只剩下我这个傻大姐,眼睛瞄着围绕在她四周的男人们,心中不断怀疑,是这个?还是那个? 我做了个结论:当你发现有小偷时,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像曾妙来妙去妙过别人的人。 不过我最怀疑的,还是那个华重规。 他看起来贼头贼脑的。 但我可能永远无法证明,这是个永恒的谜团。 我决定搬出孙家。 这是面子问题。 做过那么丢人的事,他们竟能装作不知道。太可怕,也太没人情味了。 其实,一切都是我那卑微的自尊心在作怪。 但,有自尊心总比完全没有要好。 孙国玺对我的离家宣言很诧异:“家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我想告诉他佣人欺负我,但又怕连累无辜。 “人总是要长大的,不能老跟父母共同歌舞下去。”我解释。 “歌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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