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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他——已经过世了,”事隔将近两年,但这是我头一回在外人面前说他,一时之间不禁泪如泉涌。

  “你哭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张飞急忙安慰我,同时试着用他那双强壮的手臂拥住我。

  就在这时,门开了,也许他曾经敲过门,但不管他敲了没有,总之,一见到我们如此亲密,那扇门就立刻又关了起来。

  “那是谁!怎没礼貌。”张飞听见了关门声,很不高兴地抱怨着。

  “也许他找错了门。”我离开他的臂弯,脑里却映着慕尘那错愕的眼神。

  虽仅是一间即逝,但我不会弄错。

  那是他。

  他看到了自己认为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那么惊讶。

  晚上我再到医院去看秦阿姨时,慕尘的态度有了显著的改变。

  他很客气,客气到不像平日对我的态度,也很拘谨,我们之间像是升起了一道无形的墙,隔断了所有的通道。

  他不再开我玩笑,不再问我嫁他可好,不再“调戏”我,我心情不禁为之一松,但紧跟着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失落。

  秦阿姨的精神很坏,我真担心她是否还能撑得下去。就算撑得下去,还能撑多久?我全身一阵颤栗。

  “江枫姊,你怎么了?是不是冷气太凉?”正在替秦阿姨整理卧具的陈岚问我,这个女孩子不仅外貌可人,性情温柔。还心细如发。

  “没什么。”

  “这是慕尘的外套,你披一下?”她还是从橱中取出一件外套。

  “不用了。”我正预备推拒,却不由“哈秋”一声,打了个好大的喷嚏。

  “你着凉了!”秦阿姨醒了过来,虽然她现在那么疲倦,那么难受,但她仍在微笑。

  “没有。”

  “都打喷嚏了还没有,”她摇摇头,“小枫,听话。”

  我把外套披上了。慕尘默默地注视我,眼中有着特别的表情,很难知道他在想什么,今晚他真的很不一样。

  “打针!”门被推开了,一名护士走了进来。陈岚把床摇高,替秦阿姨卷起袖子。

  “你不是做白天班吗?怎么还没走?”进来的护士问陈岚。

  “当晚班的临时有事来不了。”

  “要不要我替你去特约站喊人?”

  “不用了,我应付得过来。”陈岚累了一天,仍是那般敏捷。年轻真好,她又年轻又快乐,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烦恼。

  “今天晚上我待在这儿。”我这才明白若不是陈岚留下来,根本没有护士来照顾秦阿姨。

  “你白天要上班,不能累坏了。”陈岚笑笑摇头。

  “你熬夜,难道不累?”

  “我习惯了,也许我天生就应该做护士的。”她高高兴兴地说,“你放心,我跟秦阿姨合得来,她也是最合作的病人,我一定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你今夜留在这儿,明天呢?累了一天一夜,白天还会有精神?”慕尘说话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不会觉得累。”陈岚冲着他笑得好甜。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陈岚年纪小小心眼却不小,她跟其他爱作梦的少女一样爱上慕尘了,其实我早该看出她的倾慕之意。

  我没发现,只因为她太可爱,可爱到我没注意到她其他的幻想。

  我不知道慕尘发现了没有,但他不是呆子,应该看得出来,也许,这种事他司空见惯,在他全球性的演奏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迷恋着他,他根本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在音乐世界的殿堂里,他是最好的几位中国人之一,但在其他方面他并不是。

  他不懂人情世故,除了音乐外,他甚至没有一般人的生活能力,他像孩子般的不爱负责任,不懂得如何珍惜、负责,最让我看不顾眼的是他过了30岁还在玩模型飞机。

  总之,他只有外表成熟,内心根本尚未成人。

  陈岚若是我的亲妹妹,我会让她明白。

  我更会尽力保护她,不让她尝到不必要的苦果。

  她如此年轻,世界必定宽阔。她又如此可爱,有资格去追求更好的。

  沙慕尘这种人只会活在爱幻想的少女梦里,永远充当梦中情人。

  他们在病房里为着谁该留下陪秦阿姨争执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陈岚获胜。

  她怎会不胜利?她是专业人员。

  我和慕尘离开病房,在转角处遇见了张大夫,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江枫,慕尘,等一等。”他叫住我们,“有空的话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自秦阿姨病后很难得看见他这么高兴,我跟慕尘对望了一眼,用他进了办公室。

  “我迫不及待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他兴奋地说,“我要替你们妈妈做一个硬脊外腔输液系统。”

  “秦阿姨。”我纠正他。在慕尘回来之前,他很清楚我是谁,但他现在被混淆了,难道他真以为我会嫁给慕尘?那未免太不可思议。

  “对不起,我说错了。”张大夫抱谦地说,“我先解释一下什么是“硬脊外腔输液系统”,这是一种长期麻醉的注射系统,将病患在局部麻醉之下,把输液系统装设在腹部下,然后于皮下注射吗啡,这种系统是经由导管进人硬脊膜外腔,不但方便而且安全,它的用量少于传统肌肉注射的五分之一,所以病人血中的吗啡浓度很低,不会抑制病人的清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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