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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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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了大字挂在门上,笔畅墨酣,痛快淋漓,横披——山水甲天下,上联:狗窝,下联:如归。 然后开始做手工,先钉了个工作台,装上电锯,工余之暇,全耗在大捆大捆的木料上,书桌、坐椅……莫不手到擒来,整整做了三个多月,做得皮破手粗,发誓下次再也不找自己麻烦。 木工要求参观,见到真章后,笑日:“杨小姐真是个实在的人。” 怎么不实在,连抽屉里的边都贴的是柚木皮。 做得最好的是书柜,到旧料行买的真桧木,老日本式房子拆下来的木头,又干又漂亮,重新刨光后,可以当金子卖,识货的人不多,给我拣了个大便宜。 百年红桧钉出来的书柜价值连城,才不辱没这些年辛苦存下的原版书。 唯一买现的家俱是制图桌,钢版带磁石的升降桌是隔海订做的。 送来之后,十分满意,要它高便高,要它低便低,人坐在椅子上可以不动分毫,犯不着去牵就桌子,弄出职业病来。 李麦克是个大骚包,亲自设计的桌子陷害人人提早得六十腰五十肩。 如果给他见到我这张宝贝,怕不气得他掉出眼珠子。 我在多如圾垃的物事上走着,仰赖小偷之赐,许多我自己都忘了的百年古物纷纷出土,别有一番新意。 电话响了,我连连跳过障碍物,才抓到手。 是李麦克。 “生意接洽得怎么样?”他中气十足。话筒中闹哄哄,大概又是什么茶楼酒肆。 我告诉他刚遭了小偷,心情不好。公事明天在办公室谈,这是私人时间。 我等着他开口骂人。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正愁找不到借口离开恶魔岛,他只要出言不逊,我便顺理成章脱离苦海。 可是他一句不吭,悻悻挂上电话。 他有千年道行,修炼得比鬼还精。 我打了个呵欠,闹了一天,也够累了,先洗个澡再说,才进浴室就觉得不对。 外面的凌乱是障眼法,偷儿的目标在浴室,我打开小橱,果然不出所料,我藏在香皂盒中的一条项链不见了。 那人是我肚里的蛔虫,知道来偷我的宝贝。 我的牙齿深深陷进了嘴唇里。 小偷要什么东西都不要紧,都是身外之物,千金散尽尚且还来,但这条项链一旦被押被当了,就再也回不来。 再没另一个外婆会给我了。 三年前外婆去逝时,亲手给我的,我相信她还有话要跟我讲,但我知道得太晚,护士太怠慢,赶到时她已不行了。 是睁着眼睛走的,手里紧紧捏的就是这个玉坠。 我跟她相依为命了廿年,没想到连她给我的最后一点东西也保不住。 我叹了口气。 洗了头,洗过澡,躺到床上,才发现自己心里的失落。 我睡到很晚才起来。 不是闲得没有工作做。 俗话说:债多不愁。就是这个道理。 李麦克没打电话叫我起床。他深懂得放长线钓大鱼,他固然不时要耍一下老板的威风,但他比谁都知道,把我逼急了,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懒洋洋地坐在窗格上,看街上的风景,从高楼往下望,只见车来人往热闹得很,却一点声息也听不到。 以前贪的是这份清静,但今天早晨却觉得一片死寂。 人生愈来愈无聊,但这也全是自己找来的。 生活没有艺术,得怪自己。 打开门拿夹在铁闸上的早报,竟看见陈诗瑗坐在楼梯上。脸上的浓妆也掩饰不了丧气。 “陈诗瑗,你在这里干嘛?”我吓了一跳,赶紧开门喊她。 她抬起头来,身上穿的是袒胸露背的夜礼服,旁边却是一只大皮箱。 “离家出走。”她把大皮箱拖了进来。 “开什么玩笑?”还记得她前两天打电话给我,希望我参加她结婚七周年的庆祝舞会,我告诉她没那个闲空,还被她大力奚落,今天却落难至此,就是神仙从云端掉下来也没这么快。 “不是开玩笑,我要跟赵昌宏离婚。”她一屁股坐进了我的床,弹簧“嘎”地惨叫了一声,她以前是个排骨美人,做了少奶奶之后,赵昌宏所有的投资都在她的身材上得到了彰显,我敢打赌,她现在没有六十五公斤,也有六十。 “七年之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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