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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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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为了好奇。”保母说,有钱人家的孩子更容易堕落,因为他们要什么都可以立刻得到手,非找寻刺激不可……而继承来的财富使人雄心幻灭,就如同古柯硷败坏道德。 她说得有些道理,但不能类推所有的有钱人,譬如修婉兰就不是。 我的孩子也不会是,我要亲自教育他,在他最容易被塑造的年龄,就知道不与任何邪恶为伍。 我想到了修婉兰,却没料到,就在一个月后还能重逢,离我们上一次见面,整整十二年之久。 那一年,我才十九,经历了人间的至爱与至悲,现在,修婉兰成了著名的女强人,报上常有她的报导。 我从未想过我们会在这样的场面下见面,所以分外的难堪。 她下车时,我正带着小小孩在院子里散步,我原可以立即走避的,但小小孩却忽然挣开我的手往屋子跑,修婉兰被吸引了,视线看见我时,似乎完全不能相信,然后她兴奋地喊;爱丽丝!爱丽丝! 我全身凉了半截,示意她住口。 修婉兰十分诧异,兴奋的表情还未自她脸上消失,王美娟走到我们的附近,我想这么近的距离她没有听不见的道理,可是她只笔直往修婉兰迎去,连望也不望我一眼。 我这晚上床迟,却仍睡得不安,特地去看看孩子,保母睡得走道都听得见她的鼾声。打开小小孩的房门,他在床上不安地扭动着,小脸通红,额头滚烫。 小小孩发着梦呓:“妈!妈!妈妈!”我心痛地去抱他,他发烧发得一身是汗,睡衣都湿透了。 我去找出温度计,确定是发高烧了,连忙叫保母起来。在医生来到之前,我和保母轮流用冰袋敷他的额,替他擦拭酒精,听他不断地喊“妈妈”,真是心如刀割。 他不是叫“妈咪!”是叫“妈妈!” 方东美是他的妈咪,我才是他真正的妈妈。 医生赶来后,诊断是流行性感冒,只要静养就没事,给他打了退烧针。 他打针时,本能的紧抓住我的手,我能替他止痛,但不能替他退烧。 替孩子换过于净睡衣,天都快亮了,保母要我先回去睡,她会照顾小小孩。 我说不要紧,孩子病了明天也上不成课,我白天有得是补觉的时间。 她千恩万谢的走了.我立刻把孩子抱入怀中,他也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我的泪流了出来,滴在他小小的、红红的面孔上。 他突然张开眼睛,也许他不是真的醒过来,只是无意识的睁开眼而已,但也就这同时,他哺哺地叫了一声:“妈妈!” 这不是梦呓!他是望着我,清清楚楚地叫出声来。 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再换取这样的一刻,但他只叫了一声,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我守护在他的床边,他的呼吸慢慢均匀,长长的睫毛非常可爱。 这就是我可爱的孩子,连睡脸都是祖英彦翻版的孩子,在深宫大院里长大,表面锦衣玉食,有父亲也有母亲,甚至有家教、保母、司机、佣人……但却是实际上的孤儿,母亲自身难保,父亲从不来看他。 我的泪又不禁滴了下来,我失去了什么,我又让自己的孩子失去了什么。 我曾为失去了至爱至珍而哭泣长夜,但那是自私的、自怜的,我现在悔悟了,知道自己放弃小小孩时是种什么心情。 我恨祖英彦,所以把恨用在孩子身上,还差一点儿亲手处决了他。 “你是什么样的母亲?”我哺哺自问。 ※※※ 天色渐渐亮了,嘤嘤的鸟鸣随着明亮起来的光线赶走黑暗。 六点半,王美娟来探望孩子,她刚刚听到保母报告,紧张得很。 “昨晚怎么不来告诉我?”她骂保母。 保母说:“只是感冒发烧,医生说——” 王美娟不等她解释完,就骂道:“这家里是我当家还是你做主,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 保母不敢吭声,但是王美娟转过身时,她的嘴角不满的撇着,脸色十分难看。 我拍拍她,算是给她打气。 我回房去睡了一会儿,直到医生来。 孩子这时候已经醒了,一双黑眼睛好可爱的看着我,看得人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我也朝他笑笑,心里说不出的甜蜜,说不出的酸楚。 如果我不配再拥有自己的孩子,那么就让我拥有一个梦也好。 但就是这样的梦,竟也濒临破碎。 第二天下午,方东美回来了。 当时我正在给孩子讲故事,王美娟进来,看见我们其乐融融,皱起了眉头:“怎么还没换衣服,夫人马上就到家了。” 我们一直等到黄昏,佣人才来通报,要保母带着孩子到门口迎接。 我立在大厅窗口的后面,只要方东美一回来我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几乎我才站好,方东美的车就到了,她下车时,小小孩握着花束飞奔着投入她怀中,方东美抱起了他,在小脸上连连亲吻着。 她——抱得动他了,她上个月离开般若居,是躺在担架上被抬走的,但现在她完全恢复了,不是只有我的小男孩会倾幕, 无论她站在哪里,任何一个不是瞎子的男人都会转头来看她,她真是太美了。 她不再是那个瘦弱、苍白、脑海里一片空白、眼中没有焦点的女人,她的脸恢复了应有的青春朝气,一身黑白相间的香奈儿套装更是明艳动人。 修婉兰也下楼来了,听佣人说,她因为飞行时差休息了一整天,她跟方东美相见,并且拥抱在一起。 原来——她们是亲戚,我竟完全不知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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