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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只可惜从前我就不大吃肉,怀孕后,看到肉食简直眼晕。

  经她仔细研究,终于得到一个结论。

  “这孩子是胎里素。”她很有把握地说。

  也许是给她猜对了,自从她改做素食后,我的胃口和体重都有增加。

  陈婶婶并不清楚我的过去,也没兴趣打听,她是个很生活化的老式女人,除了做菜,她还喜欢做衣服,膝盖上总有一个小篮子,里面不是毛线球,就是布料、针线。

  陈婶婶把她做的小衣服小鞋子展示给我看。

  “是给你的。”她脸上的皱纹都被那开心的笑容给融化了,“给小宝宝的。”

  我坐下来,抚摸着那些精致的可爱的,甚至可以说是豪华的小衣服,心灵被一阵温柔的酸楚所淹没。

  这个没有人祝福,甚至没有父亲的孩子,也会有这样的东西吗?

  那温柔的酸楚不仅把我淹没,还把我胀满。

  ※※※

  我回去找那个原先不肯为我做手术,还把我教训一顿的医生。

  做检查时,我想,由于他的多事,我非带球走步不可,但也由于他的多事,我留住了这个生命。

  同样地,如果我制造了社会问题,他是不是也该负责任?

  “你已经制造了。”他说。

  我不但和祖英彦制造社会问题,还要找人当帮凶,企图湮灭证据。

  医生告诉我,所有的检查都正常,唯一的问题是我太瘦,得多吃多运动。

  我不该带陈婶婶一道来的,她听到医生的嘱咐,简直像听到圣旨,每天,天才亮就要我去国父纪念馆散步,如果不是肚子日渐隆起,她恐怕还会强迫我去学太极拳或是舞剑哩!

  我每天随着她在纪念馆周边转,也不过就是这么走走,身体还真的结实起来。

  我不禁对自己的幸运感到惭愧,陈婶婶一直认为我照顾了她,但,事实证明,这些日子都是她照顾了我,她是个老式的传统女人,看似柔弱,也没有其他本事,但她的本质坚强,有无比的韧性。

  这个晚上,我睡得很熟,直到被呻吟声吵醒。

  是陈婶婶在卧室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我赶过去,她正痛苦的辗转,全身冒出冷汗。

  我握住了她的手,冰凉得吓人,但说也奇怪,才一碰触到她,她就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气,好似解脱了痛苦,手一离开,陈婶婶就又皱紧眉头,发出呻吟,但我的手一放上去,她紧皱在一起的眉就松了开来。

  我的手不敢再离开,连电话也没办法打,直到半个钟头后,她的冷汗完全停止,也不再颤抖。

  我打电话请家庭医师来出诊,果然是吃坏了肚子,并无大碍。

  但为什么我的手一碰她,她就不疼了呢?

  医师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只好说,大概是心理因素。

  陈婶婶说,她很明显地感受到痛苦消逝,跟心理因素完全无关。

  这天我出去回来,发现陈婶婶正在客厅跟一位少妇谈话,看到我回来,两人都站了起来。

  陈婶婶的鼻子哭得红红的,告诉我,少妇是她女儿,早上买菜时居然在街上遇见了,真有意思,她也叫做东美——而且还叫方东美……

  这个方东美也同样哭得两眼通红,她说;她去美国出差,要同事瞒着丈夫,只是想让他着急一阵子,没想到会连累母亲,自美国回来后,她一直在找母亲,没想到今天早上从客户那里谈完事情出来,竟然就在电梯口遇见了。

  陈婶婶朝思暮想的,就是女儿,现在终于骨肉团圆,我除了替她们高兴,也十分的依依不舍。

  但陈婶婶怎么也不肯跟女儿回去,她早答应了要照顾我。

  从此以后,方东美常来我家探望母亲,成了女人国,三个女人聚在一起,也很有话说。

  方东美比我大三岁,也加入了照顾我的行列,她与陈婶婶最热衷的话题,就是我肚子里的宝宝。

  不止一次的,她以羡慕的眼光看着我带球走步,我如果每天走路少了,她会跟她妈妈一起抗议。

  “你是不晓得这份受罪。”我对她说,每天坐卧不离捧着一个超级的大球,光是坐下,就得费好大力气,更别提躺下和起床了,而恼人的水肿,莫名其妙的发痒,及种种想都不曾想到的问题也—一出现。

  方东美买了许多图片、布偶来布置婴儿房,我并不赞成这样做,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来的,而生下来也是不得已,还要逼迫我继续扮演未婚妈妈?

  我能吗?我十分怀疑。

  “这是你的孩子。”方东美不以为然的。

  陈婶婶一副准备做祖母的样子,方东美更是喜气洋洋,我就算再不想要这个孩子,也找不到对象商量。

  怀孕七个月后,我看不见自己的脚尖了,人还没有到,大球就已经先进门了,照镜子时得站在半公尺外。

  看到自己这副怪相,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梁医师却很高兴地说,我的一切再正常没有了,包括水肿、发痒、筋节浮凸一……都是孕妇常有的。

  他让我听胎儿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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